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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再次緊緊將君兒擁進懷裡,將一切都承擔了:「是我不對,我回來了,我、我再也不會留君兒一個人!」
寧言君最後一聲叩問淹沒在嘲風懷中,聽得小龍的回答,寧言君緊緊攢住她的衣襟,將指節都捏到發白,哭得肝膽俱裂。
嘲風心亂如麻,便只能一句一句顫聲哄著,任由君兒快要將衣襟扯破,腦中陣陣發疼、嗡嗡作響,比胸口的傷口還要疼,可嘲風…哪裡顧得上自己身體的疼痛?
嘲風只知道懷裡的人兒正沉浸在無盡的悲痛之中,君兒絕望痛哭,嘲風便也跟著她流淚,一遍又一遍認錯。就好像,自己真正做了那壞事,曾經決然轉身,只留下君兒一個人承受孤獨痛苦一般。
嘲風寧願用一切,去換得她別再難過哭泣。
「久別重逢」,已是隔世,越流君成了寧言君。再次面對曾經與她有過海誓山盟,卻又讓她在人生最甜蜜幸福的頂峰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人。
寧言君再也維持不住慣常的從容,也不能再像曾經的自己那樣,永遠靠著那微茫的希望強撐著。所有的堅強都在再次看到她、確認再次與她相逢時崩塌碎裂,言君只能用流也流不完的眼淚,來發泄積攢了無數光陰的孤獨,找回和本該擁有的遷就。
良久…就在門外守候的丫鬟們都以為自家主子是出了什麼事,驚嚇為難不知該如何動作的時候。
寧言君心中的絕望和恐懼稍稍被淚水和嘲風的聲聲安撫沖淡,哭聲漸弱…
「君兒?」嘲風提著一顆心問。
見懷中人兒哭紅了雙眼,嘲風趕緊拿過一旁的小手帕替她好好擦了眼淚,一邊還在柔聲說:「都是我的不對,讓君兒傷心了,君兒別哭了…你想如何懲罰我,都可以。」
寧言君不語,只是這樣看著她,嘲風嘆了一口氣,君兒紅腫的雙眼恐怕卻只有熱敷幾次才能消下去了,淚眼蒙蒙的模樣,讓嘲風心疼不已,也抬手將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關切問:「君兒,你、你好些了麼?」
她的肩頭,已經被君兒的眼淚打濕了一片,而君兒的肩上,自然也有她留下的淚痕。只不過兩人都不會在意。
寧言君眼中依舊是還沒有完全散去的傷情。一番叩問發泄之後,寧言君其實很想怪她、惱她,很想將積攢了世代的孤獨全數怪罪於她。
可只是看著這雙眼睛,落入這個懷抱,聽著她聲聲遷就又急切的安慰。這顆心兒便徹底融化,一切的悲憤和委屈都捨不得再追究了…
就好像曾經的越流君,年年都會將門口的剪紙換成最新的模樣,一生都守著那個早已破碎的夢。不論何時,只要小龍回來。
只要她回來…雖然已是隔世經年,她終究…還是回來了,不是麼?
責備、怪罪、逼問,這些事,寧言君都捨不得對她再做了。片刻的沉默後,寧言君只是輕聲問:「你、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因為聲嘶力竭哭了太久,她一向柔美的聲線稍顯疲憊。
嘲風錯開她的目光,無奈承認道:「我、我當然記得。記得君兒曾救過我。也記得我那時候不懂事,沒、沒有好好學術法…」
說著,嘲風小心看了君兒一眼,確定她沒有「嫌棄」曾經的小弱龍,又補充道:「只不過,那時候君兒還叫『越流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君兒。」
「還有呢?」寧言君問。
嘲風又答:「還有…我還記得,我是被君兒救回去的。我和君兒一起玩過雪,一起去過街上,君兒不讓我去青樓。」提及這些回憶,嘲風便揚起了嘴角。
「還有呢?」嘲風說的這些,都是她們曾經的幸福經歷,卻不是寧言君此刻想要確認的…關於許過的那些「白首不離」。
「還有?」嘲風不明所以,卻聽話地努力回想,驚喜道,「還有,君兒給我做過玫瑰餅!和現在做的,一樣好吃!」
寧言君心頭一沉:「白紙黑字的…契約,你記得麼?」
「白紙黑字?」嘲風仔細思索一番,表情茫然,搖了搖頭。
寧言君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了的傷感:「那你可曾記得,那個空谷?」
嘲風連忙答:「山谷我記得,我們一起去那裡玩過!那裡開著很多很多花!」嘲風輕聲道,「是一處非常美麗的地方。」
「我們是為什麼去了空谷?我們在空谷做了什麼,又相約在過新春的那一天做什麼?這些…你記得麼?」
嘲風抬手按了按腦門,皺著眉眼如實與君兒坦白:「君兒…這些我記不得了。我只記得,我後來又去空谷找過你,只是你已經沒在那裡了。」
「你後來,回去過?!」
嘲風點點頭:「嗯,而且,因為天律的禁制,我還暈倒了。是我娘和師尊她們及時趕來,又將我救了回去。」嘲風一句一句將她所知道的事實與君兒交代。卻不知為何說到此處,腦中陣陣發作的疼痛便突然加劇了。
寧言君看她表情有些痛苦,哪裡捨得再刨根問底?伸手扶住她:「小龍?你、你不舒服?」
嘲風對她笑了笑:「我沒事。我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麼?君兒可以告訴我嗎?」她嘆息一聲,「從昏倒那次之後,有些事情、有些記憶,我就總覺得模模糊糊,我娘說,這也是我強行突破天律禁制的後果。」
寧言君心裡因為她的「遺忘」十分難過,沉默半晌,卻搖了搖頭,堪堪收拾好了心情:「小龍。你、你喜歡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