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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心道不好,嗖地如颶風一般使出平生最快的神行之術閃到言君身後,伸手捂住了人家的嘴,既捨不得捂得太緊,又生怕君兒喊出聲來。
被束縛在深閨之中十幾年的矜持閨秀哪裡遇到過這樣的局面?不僅碰上了「採花大盜」,那惡人更是膽大包天、竟在行跡敗露之後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直接闖了進來!
寧言君眼中閃過慌亂神色,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是我!」雖然被刻意壓成了氣音,但言語間的慌亂比之言君不相上下,「你、你不要喊…」
說到末處,嘲風的聲音調子變了好幾個音,站在近距離和在屋頂上遠看相比…自然又是另一種風景了。九殿下的小腦瓜被那氤氳香氣和溫暖的水汽完全包圍,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仿佛只能瞧見一片粉粉的膚色,思維停滯,實在是很難維持冷靜。
晁楓?!寧言君怔住,被驚嚇到有些蒼白的臉色不知為何頓時染成了緋紅,她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整個人都躲進溫暖的水中去,又被身後的「採花賊」制住,嗚嗚兩聲從嘲風的指縫間逃出來,除了濃重的委屈之外、聲音聽起來竟是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婉轉。
化不開的委屈也準確傳到嘲風發燙的耳朵里,嘲風心跳咚咚直響,心疼起來,連忙閉起眼睛,見君兒沒有再喚人的意思,小心翼翼道:「我、我放開?言君,你先別喊人來。好…好嗎?」
敗露的那一刻,九龍殿下也終於想起了母親的「諄諄教誨」,還記得那日誤拿衣裳之時,君兒臉上的表情,自知一時糊塗闖了禍,一席話說得是吞吞吐吐。
寧言君點點頭,眼中蓄上了淚光。
緊緊閉起眼睛的嘲風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君兒的無助,又是心疼又是懊悔,趕緊放開了言君。
掙脫束縛的寧言君無措地往水裡躲了躲,羞惱衝上心頭,讓她眼中的淚珠盈滿:「你、你轉過去!」顫抖的語氣昭示了她的無助和羞惱,言君卻並未用很大的聲響引來門外丫鬟的注意。
「好、好好,我、我轉過去…」自知糊塗犯錯的嘲風自然是人家說什麼她便做什麼,緊閉的眼睛一刻不敢睜開,聽話轉過身去,心中一面是惴惴不安,一面又有些旖旎的遐想止都止不住地冒上來,嘲風捏起拳頭,用力到骨節發白,還是絲毫無法壓制住即將跳出喉嚨的心跳。
半晌無聲,寧言君玉指輕顫,粉唇緊咬,幾乎屏住了呼吸,好不容易稍稍壓下心頭的無措,確認晁楓是真的不會擅自轉身了,她才有所動作。即便嘲風自覺站得遠遠的,僅僅是屋內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也足以讓她每一寸肌膚都發紅髮燙。
嘲風心中煎熬,只覺光陰被無限拉長,不知等了多久,就聽小心翼翼、躊躇不已的腳步漸漸靠近,又在一個遠遠的地方站定,言君的聲音傳來:「你…」說得嘲風繃直了脊背。
言君卻是只說出一個字便停了下來,顯然,面對「採花大盜」,她還不知該如何開口。
奈何總不能讓「採花大盜」一直杵在房內,寧言君緊緊攢著袖口,未乾的長髮沾濕了衣裙。她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往前靠近一步:「你、你為何要做那梁上君子,偷、偷看…」說到末處再次沒了聲音,要讓內斂矜持的言君描述方才的經歷,無異於將委屈再經受一遍。
正在天人交戰的嘲風一聽君兒這樣說,內疚一下壓過了其他雜念,主動認錯道:「對不起,我、我本來是…哎,結果、一時間…一時間沉迷入了神,就、就忘了分寸…」
本是一句老老實實的道歉,嘴笨的九殿下卻是一不小心將心中所想流露出來,什麼「沉迷」「入神」一類的詞彙,越聽越像輕浮浪子的行徑。
「你——」養在深閨的閨閣小姐,莫名其妙被人偷看沐浴,換了是誰恐怕都難以忍住憤怒,饒是性子溫婉柔情如寧言君,饒是一次次因為心頭說不清的莫名感覺對嘲風破例,委屈還是像泉水一般湧上心頭,讓言君眼眶止不住地發紅,「我沒想到,你、你竟會是…是這樣…」
嘲風一聽,只覺心亂如麻,著急之下轉身一看。言君的嘴唇受了傷本就沒好全,又被她咬傷,泛起一點血色,在水汽的潤澤下比任何唇脂都要瑩潤鮮亮,與她此刻滿含控訴淚光的雙眸相稱,更多了無盡的難受、委屈、傷心的意味在其中,看得嘲風的心一下子揪作一團。
嘲風也顧不得這麼多,急忙上前:「言君、你別哭,你別傷心…我、我真的知錯了。我、我不該不知道分寸…」一邊說,一邊想伸出手去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眼前的人兒眼中慌亂一閃而過,退開半步躲過了嘲風的動作。
長了這麼上千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九殿下還從未如此著急、緊張、內疚過,哪怕是摔壞了母親最心愛的法寶時都沒有。九殿下的心情,在言君疏離退開一步的那一刻,更是全線崩塌了。
她是不是再也不會理我了…?嘲風伸出的手如同石化一般呆呆懸在半空。
寧言君攢住胸口布料:「你、你,怎麼能…」本欲以她最嚴厲嚴肅的一面質問晁楓,看著面前人一瞬間失意呆愣的表情,心底那一絲總是會浮現出來的奇怪感覺,帶著那個一直住在她心底最柔軟之處的銀色小身影一起,又再一次出來作祟。讓寧言君對眼前的人說不出任何狠決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