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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翎姑娘,將她安全帶回…帶回家。」說到這裡,寧言君的語氣又變得婉約柔情。
「寧小姐放心。我會將嘲風好好帶回棲梧境。」青翎並沒有催促寧言君何時決斷。她雖因為種種原因,並不十分待見寧小姐,卻也相信她的為人,相信她對嘲風的一片真心。
寧言君頷首:「那言君,便先告辭了。」
「寧小姐慢走。」青翎答。
寧言君起身走到門口,突然頓住腳步問:「翎姑娘和她一樣,也是神仙。你們神仙可知…凡人的人生百年,有多長麼?」沒有回頭,問得也有些莫名其妙。
青翎皺眉,本就過意不去的心裡愈發難受,不知道為何寧言君會突然有此一問,她認真想了想,對於神來說,就連計算時間的最小單位,都極少會用「百年」來衡量,只如實答:「大概便是…轉瞬…彈指之間。」
寧言君勾起唇角,點頭答了一聲「嗯。」便推門離去。
當晚,嘲風便明顯感覺到君兒心事比之前更重,嘲風好幾次想問,卻又忍住嘴,沒敢發問。
小銀龍似有所感,緊緊縮在君兒懷裡。寧言君也好好抱著她,細細感受小銀龍身上每一寸溫暖,就好像,是要牢牢記住這種如春風、如陽光一般的、讓她無比幸福的溫暖。
在嘲風沒有看到的地方,寧言君的眼淚早已浸濕了衣袖。
就被君兒揣在懷裡,嘲風又怎會不知她哭了。她能猜到君兒或許掙扎著、想要做什麼艱難的決定。卻麻痹自我一般,絲毫不願再往前想一步。
翌日,明明什麼都沒說,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不由自主,隨著她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就這樣幾乎艱難地熬過一天,一起用過晚膳,寧言君沒有像往常一樣,哄著嘲風上床去養傷或是在庭間陪她走一走、說說話。
支開門口的丫鬟,寧言君進屋來,就見嘲風也呆呆站在桌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君兒回來,嘲風的心思也稍微回攏,她下意識眉頭皺起,意識到君兒大概已經做出了決定…嘲風小心翼翼喚她:「君兒?」
還未開口,僅僅是看著小龍這般小心、擔憂的模樣,寧言君就已經開始心疼了,卻又不得不開門見山:「嘲風,我要回家了。」小龍…雖然性格純真,卻向來心如明鏡,她應該,早有所料了吧。
「你要回潤雪居?!」嘲風心裡咯噔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可、可是我、我還沒好!」說著又想捂住胸口,假裝自己還身負重傷。
寧言君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遷就她、哄著她,只道:「我已經和翎姑娘確認過,你的傷勢…無礙了。」
嘲風撇了撇嘴,心中預感愈發強烈,連忙道:「那、我明日,明日就去潤雪居找你。打暈內訓先生,就像以前一樣——」
寧言君不忍再聽她說完,搶話道:「你…也隨青翎回家吧。」言君不忍她自欺欺人,也不能讓自己留下期許。
嘲風怔住,心情隨即跌落谷底,怔怔對上寧言君的目光:「回家…君兒,什、什麼意思?」
寧言君卻不願與她對視,錯開目光,從懷裡拿出一物,那是嘲風送她的、復原之後的白玉玦,寧言君深深看了手裡的玉玦一眼:「嘲風可知,贈人玉玦,是什麼意思?」
嘲風愣愣的目光移到君兒手裡的白玉玦上:「玉玦代表什麼意思…」只道,「這是我的模樣,它自然代表著我…」也代表著我,要將自己,送給君兒…
寧言君搖了搖頭:「玦,亦是決絕、決斷,分明是斷情之物。若是用它來做定情之物,那或許…一開始,便註定了是錯的。」寧言君小心摩挲一下手裡的白玉玦,便狠下心來將她遞到嘲風面前,「現在…我也將這枚玉玦還給你。」
嘲風下意識地接過由自己親手一小片一小片修復的小龍白玉玦。玉玦上,還帶著君兒懷抱的溫度,是小小銀糰子,最鍾愛的溫度。
「斷情之物…」嘲風緊緊捏著手裡的玉玦,眼眶已經遏制不住地泛起了紅色,確認一般地問道,「君兒,是我,聽錯了麼?」她無法理解,為何兩人才定情不久,便要斷情了。明明每一步,都沒有走錯過,她們明明克服了一個又一個困難和危險,她明明還等著君兒隨她了無牽掛離開寧家,為何這段情緣就走到了盡頭?!
寧言君只繼續說:「你我有緣無分。人神殊途,你是遙不可及的神,我只是俗世之中的凡人,你…在我的世界裡,是…禁忌。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你隨青翎回去,回到棲梧境,繼續好好做你的神仙吧。」
她的聲音是刻意掩飾出來的平靜,只有一些微妙的輕顫藏在其中,寧言君緊緊攢住自己的雙手,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若不是因為自己,嘲風又怎會牽扯到如今這般危險的漩渦之中?
「禁忌…」嘲風胸中悶悶的,很難受,眼裡浮現出受傷的神色,「就因為禁忌…君兒、君兒你在說什麼?為、為什麼我聽不明白呢?」嘲風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探君兒的手腕,看看此刻是否又有歹人控制了自己心愛之人的神魂。
寧言君避開嘲風的動作:「嘲風。此刻的我,沒有被任何人操控。」寧言君哪裡還捨得看她受傷難過的表情,連忙轉身沒有讓她看見自己眼中那一瞬間藏不住的、感同身受的痛苦。
她的小龍,她的小銀糰子,她的嘲風,向來是她最最心疼的心頭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