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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言君指腹摩挲過片片玉鱗:「好。只要我們合二為一。就能衝破命運…歸於至臻。」沒有再違心說那些絕情的話,也沒有再因為困於理智、多想那些破不了的局,至少在當下,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為自己而活。
嘲風倒是沒想到君兒竟然會「一反常態」答應了,她從床頭坐起,盤腿在床邊,抬手將君兒眼角的晶瑩拭去,笑道:「君兒可以為我,再演奏一次滄江夜雨嗎?」
她隨手一指,案前…便多了一架古琴。
寧言君沒有拒絕,起身在案前落座,再熟悉不過的弦音從指尖款款而來。這還是她此生,第一次親手為小龍彈起這一曲《蒼江夜雨》,她並沒有啟唇而歌,只是將這段弦音,重新送給了小龍。
悠揚的琴音從屋裡流淌出來,在山谷的一隅,有一個青色的倩影隱於暗處,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青翎小心翼翼掩藏起了自己的一切氣息、目中神色頗為嚴肅。悄悄來到門口,看著門上的印記上前一步,她伸出手,也試著用靈力去探了探,卻不像嘲風那樣困難,只是輕易便尋到了一段旁人失落的記憶。
是她們曾經歷過的幸福與歡笑,也是越流君…曾經歷過的,無盡的孤獨。
整顆心差點被那席捲而去的悲傷淹沒、扯入無盡的深淵,青翎連忙撤回神識,目瞪口呆,只是看了一段塵封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就已讓她滿頭冷汗。
這樣可怕的孤寂,甚至超脫了生死,不是任何一種皮肉上的傷害可以比擬的,是她身為不死不滅的神族,從未體會過、也根本無法想像的絕望與恐怖……
一曲畢,屋中兩人對坐床前,飲了幾口小酒,看著窗外太陽西沉,依舊是夜雨濛濛,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千百年前,接續了千百年前。
嘲風沉默片刻,猶豫著,小心翼翼將藏了許久的心聲與她說了:「君兒,跟我走吧。不再管那些,就像…很久以前那樣,跟我走吧?」
寧言君同樣沉默了一會兒,抬眼輕聲答:「好。」
嘲風驚喜,言語有些激動,泛紅的眼眶都閃爍出光芒:「真的?!你真的願意?!」
寧言君滿眼柔情,淺笑道:「嗯。」只將那一絲眷戀藏在了眼底。
「上一次我沒有兌現給你的承諾。這一世,就算逆天改命——」
寧言君用纖指止住她的言語:「小龍,我不要承諾。我要的…是你的行動。」
……
屋中燈火隨著輕紗搖曳。木門上,有兩張雙喜的窗花,忽而浴火而生,在燈火搖曳中顯得暖意融融。
青翎抬眼看向窗欞透出來的搖曳的燈火,目光變得愈發複雜。猶豫半晌,她伸手在指掌間畫出一個複雜的結印,指尖靈力黯淡之時,她的臉色也較之前蒼白了幾分。
「嘲風,這是翎兒…唯一能為你做的了。」青翎喃喃一句,青色的倩影,消失在山谷之中。
一天。
她的修為不如嘲風,只能讓嘲風的時間術法多延長一天,讓她們之間的訣別,來得更晚一天。
……
後來,她們重新將谷中小農田裡的荒草剷除,種上了些許神行買來的種子。她們又一次泛舟蒼江支流之上,看蒼江中的蘆葦已經生長成大片蘆葦盪,看滿天星辰散落在蒼江之中的影子。她們攜手收集了晨間最純淨的晨露花蜜,重新做了一次小龍餅,小龍餅上,畫著她們心底真正期盼的未來。
每日太陽西沉,她們便歸家,在小屋之中訴說心底的點點私語,她總是愛聽她繼續講述棲梧境的生活,她也總是有說不完的、調皮搗蛋的小故事說與她聽。然後在皎月朦朧、夜雨婆娑之時,合二為一,將彼此燃盡。
這一夜,她們喝了許多酒,在醉意朦朧之間,嘲風喃喃著:「君兒和我說好的。會…與我一起離開。掙脫這枷鎖的束縛,對吧。」
寧言君只是柔聲答:「嗯。」眼中隱隱含淚,就不知道迷醉的人兒,能否看清,能否聽清了。
說完這句,言君再柔聲說了什麼,嘲風皆沒有回應了。寧言君沉默片刻,一聲嘆息,只是靜靜靠在她懷裡,一點一滴看著她的眉眼,將這種親密而讓她沉淪的溫暖一點點印刻在腦海。
直到夜雨停,天空泛起魚肚白,寧言君知曉自己不能再多耽擱,便隨意穿上絲衣,為她蓋上了被子,又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深深看著醉酒熟睡的人兒良久,傾注了她所有的柔情。
也將這顆心,隨著停滯的時間,永遠留在了此刻。
她從床邊起身,整好衣裙重新梳妝,腳步間,是閣中閨秀經歷**交融之後的疲憊虛浮,就連丈量尺度的步伐,都止不住有些許凌亂了呢。她看著門上由嘲風的靈力而生,還隱隱透著亮紅力量的雙喜窗花。
她們沒有來得及擺一小桌拜堂成親,卻早已完成了實實在在的夫妻之禮。這一次,大概要換小龍從夢中醒來後,找不到自己了…
只不過天上只需彈指一瞬,凡間已不知過去多少年,她再下來尋自己時,或許便是新的重逢了。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算半糖?
第164章 挽流光剎那換白首(下)
寧言君的眼底印出喜色,似是十分滿意,眼中也再無遺憾了。
走到門口,寧言君只是腳步稍頓,在那裡駐足片刻,沒有回頭,也沒有多留。就這樣小心翼翼推門走了出去。又輕聲將臥房,乃至小木屋的家門合好,沿著小龍才將雜草除盡、開闢出來的小徑繞上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