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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掩住口鼻,生生將喉中的乾澀難耐忍了回去。蔓延溢滿的苦澀…卻無論如何也消減不去了。
嘲風皺著眉,沒有回答寧鶴年的問題,寧如玉紅了臉,一副羞怯矜持的模樣,小聲道:「怎麼又說到我頭上…」
寧鶴年一改方才叫寧如玉「閉嘴」時的嚴肅,拿起茶碗來慢條斯理吹了吹:「你的事,再不說到你頭上,你就該怨爹了。」
「哎呀,爹~」寧如玉害羞地用繡帕遮住臉,繡帕下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事情…多半成了呢。
寧鶴年笑了笑,繼續對嘲風說道:「賢侄不必緊張,閒聊家常而已。」說罷便又隨口問起新的問題來,無外乎是些有關晁楓本人的、無關痛癢的問題。確實只在「閒話家常」。
嘲風越聽越不對味,寧老頭這麼關心自己的事情,更是和寧如玉一唱一和,一看就不懷好意!嘲風的耐心不斷消磨,若不是珠簾之後還有她在意的人,好幾回都差點直接摔門揍人。
珠簾中的寧言君將她不太自然的表情全都看在眼裡,輕蹙眉頭,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幸而一場莫名其妙的談話,在九殿下即將耗盡耐心之際結束。渾渾噩噩一頭霧水回家,嘲風也徹底確認自己是被寧如玉擺了一道,明明說是來見君兒的,竟然只遠遠瞧了幾眼,連話都沒能說上一句。
嘲風雖然不懂事兒,卻能明顯感覺到言君的情緒不太好,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寧如玉造成的。
寧如玉搞的鬼名堂!要不是君兒在場,自己真可能一下子控制不住脾氣,到時候被母親捉回去,豈不是又要錯過君兒這一世?!想到這裡,嘲風啪的一掌拍到一邊的桌上,竟是震得厚實的桌板咔嚓裂了一條縫。
嚇得兩邊正昏昏欲睡的隨侍小妖一哆嗦差點直接跪地上,等了半天沒等到訓話,顫顫巍巍抬頭一瞧,就見殿下正皺著眉一臉憂愁的模樣。
嘲風抱著手臂,言君今天異乎往常的狀態實在讓她在意,再也不能耽擱了,早該直接去見她的。
糾結半晌的嘲風下定決心,留下一句:「不管了!」就消失在晁府別業,徒留兩個小妖面面相覷。
此時相府內,寧鶴年已然離去,寧言君還沒走出咸維堂,就被寧如玉叫住:「姐姐。」快步走上前,直問道,「不知姐姐認為晁公子如何?」
寧言君表情平靜,目光直視咸維堂外,只答:「匆匆觀之,無從評價。」
「姐姐給不出評價?那真是可惜了…」寧如玉搖搖頭嘆息一聲,又話鋒一轉,轉而笑道,「想來是因為姐姐這幾日病了、精神也不濟。不過無妨,日後相見的機會也不少。姐姐總會瞧出來的。」
寧如玉語氣有些得意。真想瞧瞧姐姐這平靜外表之下那顆遍體鱗傷的心呀。她自認為,今日這一局,贏得漂亮呢。
寧如玉囂張的氣焰氣得瑤華眼中都燃起火苗,正想著自家小姐溫柔的性子又要受氣了,卻見寧言君笑了笑,轉而毫不避諱對上寧如玉滿含得意的目光:「是麼?言君靜待。」說罷便抬步離開了咸維堂。
一句語氣柔柔的話,竟是說得寧如玉心中一怔,皺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
……
潤雪居,瑤華端進來一個托盤:「小姐,藥煎好了,您趁熱喝。」
站在窗前的寧言君沒有回頭:「好。放下吧,我一會兒便喝。」因為感染了風寒,府醫吩咐丫鬟將窗戶關了起來,雖然看不到一絲風景,她卻想體味那一絲陽光的溫暖。
瑤華擔憂萬分:「小姐、您趕緊喝了藥,進屋去歇息吧。」
寧言君回過頭來:「瑤華、放心,我很好,一會兒就會乖乖喝藥的~」
瑤華沒辦法,只能囑咐一句:「那小姐要休息的時候喚我一聲,我伺候您更衣。」說完便退出了房間。
誰知瑤華剛一離開,就聽窗外傳來叩叩的輕響,有些小心翼翼的,敲得十分溫柔。
寧言君後退一步,來自窗外的人,只能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窗外傳來人聲:「言、言君,是我。」不必說,自是下定決心再來躍牆的嘲風了。
寧言君心中一動,下意識輕蹙眉頭,卻又止不住升起莫名的喜悅:「你——」
「言君,我可以進來嗎?」屋內沒有回應,嘲風急切問。嘴上徵求著意見,見窗戶只是虛掩,又偷偷推開窗戶,想偷瞄一眼,卻正好直直對上窗前人兒的目光,倒掛在窗沿邊的嘲風怔愣一瞬,眼裡頓時迸發出光亮,興奮道,「言君!」
寧言君被她這發自內心的高興模樣觸動了心中的柔軟,原本想拒絕阻攔的言語,十分不爭氣地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嘲風輕快跳進屋來,忍不住感慨:「我、我終於見到你了!」
寧言君聽她說得誠懇,與這幾日的表現截然不同,一時間分不清真假,待到嘲風在面前站定,寧言君偏過頭去:「晁公子即將是言君的妹婿,此時卻暗中前來潤雪居,意欲何為?」刻意讓語氣疏離生硬,只不過因為生病,聽起來反倒顯得有幾分柔弱委屈在裡面。
君兒喚回了疏遠的稱呼,聽得嘲風直皺眉:「你的妹續?什麼是妹續?」
寧言君移回目光,晁楓又以那種熟悉的懵懂疑惑目光看著自己,好像直直看到了心靈深處去…這讓言君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根本無從與面前人置氣,輕嘆一聲,還是替她解釋道:「妹婿…就是妹妹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