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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流君深吸一口氣,早已心不在焉:「是麼…小龍在棲梧境的時候,一定很惹人喜愛呢。」
嘲風聽出君兒的聲音有些變化,皺眉問:「君兒?你怎麼了?」
越流君被她問及,終於無法再與她強顏歡笑,她藏起眼中那一滴淚光,低頭看著懷裡的小龍,竟然覺得懷裡的人兒,在星輝的映照之下,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明明近在咫尺,卻生生出現了一些距離感。一直藏在心裡沒有傾訴出來的擔憂,在此時,都無孔不入侵入心裡。
越流君再也不能將它壓制在心底不管,終於啟唇小心問道:「小龍…是想家了嗎?」
嘲風一愣,聽出越流君話里的忐忑,一下便明白她此刻內心的想法,連忙從越流君懷裡坐起來,認真道:「不,在人間,有君兒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棲梧境雖然也是她的家,但她早已在心裡下定決心,要好好陪君兒…走過這一生。在人間,這裡便是她的家,無可爭議。
越流君對上她的目光:「你真的會…一直陪著我嗎?」和天神相戀的壞處,大概就在這裡了,越流君總是會產生一種縹緲至極的迷幻感,就好像眼前人,是她伸手死死攢緊,也無力留住的人兒。
不等嘲風回答,越流君又道:「即便是很遙遠的未來,幾年,十年,甚至幾十年之後,你都不會離開我麼?」
越流君說得很輕,卻足以蓋過星河的水聲,將她一直悶在心底最大的顧慮,和滿腔承載不住不安與害怕,展現在心愛的人面前。
嘲風本就是從神境偷偷出來的,她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嘲風會否突然想家了、想離開了,或是被其他的天神帶回去…這一切,都是她不可預料,也不可能反抗的。
只是說出這句話,越流君便覺得心中隱隱作痛。越流君不想表現得如此脆弱,只是她情難自已…
「當然!」嘲風看著君兒在星辰之下的雙眸閃爍出瑩瑩淚光,頓時心疼了,她坐到君兒身邊,不容分說將君兒攬進懷裡,毫不猶豫回答,「我會陪君兒一生!」
嘲風心底難受極了,自己一直忙著為她創造出美好的家園,卻完全疏忽了她的內心。
越流君閉上眼睛,也柔順地靠上她的肩膀,側頭便想將自己所有的脆弱藏起來。
小龍的肩頭雖然並不寬闊偉岸,卻溫暖柔軟,是她內心…可以抵禦一切風暴的港灣,只是這般被她輕輕擁入懷中,便足以驅散心中的惶恐不安了。
越流君的手也被嘲風溫熱的掌心包裹,她深吸了一口氣,嗅到的,是小龍身上那種特別的味道。大概…這就是星辰的味道吧。
流君彷徨的心兒在朦朧間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可是,你本就是從你的家鄉…從棲梧境偷偷跑下來的,萬一你的母親或是師尊發現你不見了,要帶你回去呢?」
嘲風既然決定要陪君兒一起,自然也想過這些可能:「等咱們的家完全安定下來,我就想辦法與她們坦白。她們一定會理解我們、支持我們的。」
越流君輕聲確認般問道:「真的麼?」
「我何時騙過君兒?若是可以,我真想將我的心剖出來給君兒看看,讓君兒保管著。這樣,君兒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嘲風抵不過著急心疼,倒是認真思考起把「心臟」交給君兒的可能性來。
越流君一聽她念叨出來的那些可怕術法,哪裡捨得她做這樣的傻事,連忙回握住她的手,急切阻止:「你萬萬不可做傻事!」心是生命的源泉,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將心剖出來交給別人!
「這怎麼叫傻事?」嘲風一臉認真。
越流君眼裡還留著方才的晶瑩淚光:「你只要如你所說的那樣,一直陪著我、心裡想著我,你、你的心便也等同於是放到了我這裡。又哪裡需要那些可怕的術法來真正將心剖出?」心中卻因為小龍痴痴的言語,消解了無限愁緒。
嘲風微微撇起嘴,眉眼間儘是嚴肅:「那、那我的心裡已經時時想著君兒了…君兒又為什麼要擔心呢?」她不想讓君兒有一絲的不開心,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徹底讓君兒安心呢?
這番話被她認認真真、一臉嚴肅說出來,反倒悉數化作動聽的情話,讓甜蜜徹底化開了越流君心中的苦澀。她唇邊牽出一絲淺笑:「好,有你在,我便什麼都不擔心了。」
說著,她看著飄飄搖搖的河中倒影,星輝漸漸變得有些朦朧,她卻沒有心思在意那些景色,只道:「有時候,真恨我只有這**凡身,只能在世間留存最多不過百年。」一聲輕嘆淹沒在星河的水聲之間。
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貪心了呢?對於曾經的她來說,一生,已經是何其漫長,可是放到此刻。即便嘲風真的會如約陪自己一輩子,只要想想百年之後的別離,也足以讓越流君難過難捨。
嘲風一愣,心裡也泛起了無比濃重的疼痛,陪君兒走完這一世,自己真的就捨得離去嗎?根本不用多問,九殿下心中就有了答案。
她忽而一改之前的想法,堅定道:「不,是我錯了,一生哪裡夠?我要和君兒在一起,生生世世。君兒雖是凡人之軀、壽命不過百年,我卻能活千年萬年。陪你走完這一世,我便去尋你下一世,生生世世!」
「下一世?」越流君心間暖流涌動,突然也對那百年過後,遙遠甚至有些虛妄的未來產生了嚮往,她坐直身子,含淚的目光對上嘲風認真的雙眸,嘴上卻是玩笑道,「下一世,我便不記得你了。模樣、身份,或許都變了,你…還要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