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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知一切?在他眼裡我根本不值一提。」
裕昌話落沉默低頭,有一人見狀走上前來,霍里鬆手之際,那人寬厚的手掌撫向裕昌肩膀,頭頂響起的聲音是那般低沉沙啞。
「孩子,阿猙對你的情我們都看在眼裡,去勸阿猙回來吧,把那豎子帶回來,這件事如今只有你才能辦到,朕……以其父的名義求你了。」
裕昌幽幽抬頭,幾月未見,文帝憔悴蒼老了不少,額間的白髮是那般刺目,眼眶的濕潤更是令人不忍。
「哪裡來的什麼情……只有我走了……他才會回來。」
裕昌喃喃出聲,一絲委屈卻從心底慢慢升起。
在這群人眼裡,她只是勸回凌不疑的一個可能,一個希望。
也僅僅於此。
難道如今他的離開,在眾人眼裡也成了她的過錯?而這份責任就如此莫名欲加於她身?
要勸回凌不疑,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此生不在踏入都城半步,一種是永遠長眠於此。
無論是哪一種結局,她都是不認的。
可是如今所有人都要讓她走出這一步,如今所有人都覺得,只有她能勸回凌不疑,可從沒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上看看,從沒有為她想過這其後的代價。
裕昌輕笑出聲,笑這人心不公,她曾為凌不疑所做的最後一步就是走進三才觀,可如今她出來了,便不會再回去走一遍自己已經走過的結局。
她憑什麼要為一個不愛她的人,付出一生的代價,重活一世她本應有更精彩的人生才對。
「聖上,唯獨這件事裕昌辦不到。」
「你!你就眼睜睜得看著阿猙去死嗎?!」
「那凌不疑是死是活,關我孫女何事?你們這一群人逼她去勸,可這件事又與她何干?」
聞言,裕昌猛然回頭,見是大父大母的那刻,鼻頭忽得一酸,眼中冉冉升起一絲霧氣。
有……這個世上還有那一心為她之人存在,如此便夠了。
汝陽王和汝陽王妃在蒹葭的通知下,火急火燎得趕了過來,見裕昌憔悴蒼白的臉,是那般心疼。
「走,跟大父回家去。」汝陽王更是不顧文帝在場,一手拉過裕昌的手腕,讓其離開那群人的圍堵。
「叔父!」文帝著急道,「裕昌是能否帶回阿猙的關鍵啊!」
「聖上,老夫再說一句,裕昌和凌不疑那小子的婚約已毀,那二人就已毫無關係,如今讓我孫女去西北尋他作甚?是還嫌裕昌不被人恥笑嗎?!」
「再者,是凌不疑自己選擇離開,如今還要讓我孫女去請他回來?!簡直荒唐!」
汝陽王這一次是真的氣急了,就連文帝都沒有給一絲面子,更不怕那欺君犯上的罪名,它向來不喜凌不疑,那孩子太過心狠,裕昌與他並非一路人,遲早是要出禍事的。
如今這般,在汝陽王看來就是最好的結局,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最好二人今生都別再相見。
裕昌就如此被汝陽王拉著脫離了那群人的身邊。
看著日漸蒼老的大父大母,裕昌心中是說不上的難受,她進三才觀時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們二人,反而還在一直讓他們為自己操心。
「大父大母,裕昌錯了。」裕昌低頭說道。
「你啊,都是被你大母慣壞了,誰的話都不聽!現在知道錯了?你要早聽我的還能有現在這麼多事?」
「我慣壞了?我就這一個寶貝疙瘩,我不慣她慣你這個糟老頭子啊?」
汝陽王妃有些心疼得摸著裕昌乾巴的小臉,「我的心肝怎麼瘦成這副模樣了……」
「阿姊!」少商跟了上來,輕輕喚道,「我明日就隨阿垚回驊縣了,記得我說的話,今生莫要留下遺憾,有些事有些人是要有個了斷,可無論你怎麼選,沒有人會怪你,他們不配。」
裕昌笑了笑,卻未曾言語。
回到汝陽王府,這裡又恢復如初的模樣,她的院落如今沒有絲毫有關他的物件。
可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裕昌腦中又全然都是二人倚在一起的身影。
「郡主,您看這盞燈。」蒹葭捧來一盞小巧精緻的兔子燈向裕昌而來。
「這是老王爺命最好的手藝人所制,比郡主之前的那盞更好看,您看看可喜歡?」
裕昌笑著拿過兔子燈,「大父命人做的東西,自然就是最好的。」
裕昌走進屋子,將兔子燈依舊掛在床頭,望著燈火搖曳,她喃喃道,「一盞燈毀了,換一盞便是,又何況是人呢……」
裕昌原本做好了釋懷一切的準備,卻偏偏在這一刻,蒹葭不慎碰落了桌上的一支喜釵,刺耳的聲音深深揪住了裕昌的心。
這是他們定親當日……子晟遺落下的喜釵。
那時他說第二日會帶她去看霍家的祖輩……
那時她以為第二日將此釵親自給他便好……
不成想,那日一別竟就是永別。
「這是誰放在這裡的,明明早都收起來了。」蒹葭急忙去撿那釵,順便擋住裕昌的視線。
可為時已晚……
許是壓抑了許久,在看到那釵時,裕昌的淚止不住得往外涌,她死死咬住嘴唇,卻有些止不住聲的嗚咽起來。
她終還是忍不住了。
蒹葭見狀更是連忙上前擁住她,安慰道,「郡主!郡主沒事,這裡是汝陽王府,是家,在這裡想哭就哭出來,在這裡沒有人會對您有絲毫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