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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樣,麻倉葉王也不感到意外,此時他面容嚴肅準備好好教一教我如何正確地在京都生活,他是年長者,對年幼者應當做出指引。
「原來剛剛邀請我的人是安倍晴明。」我沒有露出失落的表情,反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別說,我還真的認識「安倍晴明」,被羽衣狐生下來的那個不算,「安倍晴明」可是一個熱門IP,不知道有多少遊戲番劇,哪怕就算是蹭熱度也要讓安倍晴明露一下面。
晴明真的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我覺得他不會因為我拒絕了一次他的邀請就不讓我去拜訪他了——假設我回不去了,我一定要先去看看「名勝」賺回本先,再來面對慘澹的人生。
「可是我看見晴明身邊已經有好友相伴,而法師你似乎看上去很孤獨——所以我就不請自來啦。」我直接說出了選麻倉葉王的理由,唔,還有就是,夏天晴明院子裡的蟲子有點多,我怕被咬。
麻倉葉王大概是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像我這麼直白的人,只見白鶴一般優雅的男子,受驚一般睜大了眼睛,半晌抬袖掩唇輕咳遮掩自己的失態神情。
「上師,在下失禮了。」
因為相處太過自然,麻倉葉王竟然到了此時才發覺他聽不見我心音,大概是因為那條半龍的原因。一時之間,他無法判斷我是不是在說真心話,真的有人會說這麼直白的話嗎?
#有哦,現代的犬系年輕人,像是熱情的大勾勾#
對待龍,麻倉葉王心裡沒有多少尊敬,這大概就是天才陰陽師的傲氣了吧。尊敬神明,卻不會崇拜。更別說是一條還沒有長出角的龍了。
「誒,我不是和尚,也不想當和尚啦,我連頭髮都沒有剃呢。所以請不要叫我上師。」
「這、這樣子的嗎?」
「那麼,我該如何稱呼……您?鄙人麻倉葉王,不過一身處末位的陰陽師。」麻倉葉王自謙道。
「總感覺麻倉法師過謙了。你可以叫我春和。」
雖然在各種作品裡都明里暗裡說過不要在陰陽師面前暴露真名,但——陰陽師是對付妖怪保護人類的呀。
我是被他們保護的人,不應該害怕陰陽師。
「春和君?」
「是?」
我歪頭看麻倉葉王。
麻倉葉王定了定神,請我到屋子裡面坐,夜漸漸深了,更深露重,即使是在夏夜,在屋外待久了也容易生病。更別說是在不能擋風的戶外睡覺了,風寒在這個年代是會死人的。
我記得安倍晴明是平安時代的人物,但是具體換算成公元几几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現代化工業之前的年代統稱為生產力落後的年代。
感覺如果我真的要在這裡生活,可能要過得很辛苦,說不定當和尚還是一條好的出路。
麻倉葉王的情商很高,和他相處,我這個現代人也完全不會感到尷尬。好厲害,好羨慕,這就是高情商人才吧。
只要麻倉葉王願意,他可以成為任何人的朋友。哪怕他聽不見我的心音,我這並不做隱瞞的態度,他很容易就能摸准我的態度。
性情如何暫且不提,麻倉葉王還是第一次見目光如此平和的人,在精準一點來形容的話,是看待眾生皆平等的目光。
「您真的不是於人世間修行的佛子嗎?」麻倉葉王開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是他不打算改,偏頭看向我,等我回答。
「我不是,麻倉法師就是想的太多了。」我頭疼地揉了揉額心,麻倉葉王人超好的,就是腦補能力太強。剛剛一不小心聊到佛法——我在講現代哲學,他在講佛法,我們兩個人說的語言應該不是同一種(現代日語和古代日語區別很大),中途還停下來互相翻譯糾正自己話里的意思。
麻倉葉王認為這是神跡之一。
唉,活得越來越唯心了。
聊得太開心了,一不小心還爆出來王陽明先生的理論,雖然我推到是從大唐學習得來的知識,對不起了陽明先生,我心說(朝代都不一樣了,陽明先生是人),但是麻倉葉王顯然對知行合一很感興趣。
「知道,做不到,等於不知道。」麻倉葉王默念了幾句,茅塞頓開。
「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人類了。」麻倉葉王像是放下了身上的重擔那般,在我面前隨意灑脫地靠在廊柱上,白鶴也變得不羈了起來。
「他們總是說一套做一套,心裡想到又是另外一套。」麻倉葉王刻薄地評論著。
我看看天上的月亮,在看看手裡的手機走過的時間,滿打滿算不超過三個小時,就、就到了這種推心置腹的程度了嗎?
還是說古代人都是這麼感性的嗎?好像……有點明白了古人一見如故把酒言歡的心理。雖然沒有酒,但是有茶——我帶來的,睡衣口袋裡正好有一包沒有開的鐵觀音。
我喜歡寬大的口袋,然後在口袋裡面塞一些我需要,或者我喜歡的小東西。
就是在我說此茶名為鐵觀音的時候,麻倉葉王看了我好一會兒,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捧著茶水輕抿一口蘭花香的鐵觀音。
麻倉葉王故意將自己陰暗的一面暴露在渡海客面前,我不是此世中人是絕好的遮掩,不論何時消失都不會有人在意,更別提將他陰暗面宣揚出去。
然而當麻倉葉王真的看見我平靜的神色,他反而猶豫退縮了,開始後悔將自己如此不堪的暴露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