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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琢氣質溫文爾雅,容貌清雋,不像個德高望重的太醫,倒像某個富貴家的貴公子。
黎未染闔上眼帘,睫如垂落蝶翼,容顏露出淡淡倦容。她道:「無妨。」
林琢道:「臣的醫術雖未達登峰造極的境界,可是能緩解殿下心疾一二,也是足夠的。」
黎未染依舊閉目養神,興致索然,並沒有答話的意思。
管事嬤嬤猶豫片刻,還是跪身上前對她道:「殿下還是聽聽林太醫的話,把藥喝完吧。」
黎未染道:「本宮乏了,都退下吧。」
管事嬤嬤俯首把頭埋得更低,斗膽問道:「那,那江善呢殿下……她還在門外跪著,需要老奴如何處罰她?」
黎未染睜眼,眉目冷淡,片刻後才問:「跪多久了?」
管事嬤嬤道:「兩天了,其中昏過去一次,說什麼也不肯走,求著要見您。」
黎未染認為江善應是還想為那宮女求情,只道了句:「本宮不想見她。」
「是,殿下。」管事嬤嬤領會了公主的意思,退身出了去。
林琢只在醫術上頗有造詣,不是個閒話多的人。但此刻他卻忍不住開問:「臣冒昧,敢問殿下門外的婢女是何人,為何會影響殿下至此?」
畢竟能讓長公主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的,可謂世間少有。
知道林琢說話直,黎未染並未怪他逾矩之罪,睨了他一眼道:「林太醫既然自知冒昧,就不必多問了,退下吧。」
林琢:「……」
將人都趕出去後,黎未染才緩緩捂上還在作痛的心口,眸色微沉。
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江善狠不下心的?
黎未染不清楚,她自詡是個殺伐果斷之人,少有柔情,在此世間也並無什麼人或事能夠牽動她的心緒。
可唯有江善,明明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婢女,每對上她那炙熱又純情的眸時,裡面看不到所謂的骯髒城府,陰謀詭計。乾淨得好似一汪清泉,時而溫柔靜謐,流水潺潺,時而波濤洶湧之下,暗藏了一個她。
或許是未曾見過的赤城愛意,讓黎未染動了惻隱之心。
……
江善被冷落了。
那天之後公主就不肯見她,既無責罰,也沒要她的命。讓她像無處可去的遊魂一樣,沒有人會理她。
府上奴婢們見此終於放平了心態,看來江善也只是一時受寵罷了,不過是比別的人多了些時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江善坐在池塘的圍欄邊往下看。水面平靜無波,如同一面琉璃鏡。她揉碎了一塊糕點丟了進去,驚起圈圈漣漪,引得躲起來的幾尾紅鯉游上來相繼爭食。
「江姑娘。」一聲年老的喚喊自身後響起。
江善轉過頭去,就看到了靜立身後的孫婆婆。這裡雖沒什麼人,但離膳房近,會遇到也是正常的。
江善站了起來,對她福了福身,問道:「孫婆婆來有何事?」
孫嬤嬤笑道:「並無要緊事,見姑娘一人在此,便來看看。」
她又解釋道:「殿下玉體羸弱是隨了當年的慈敬皇后,心疾也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此事隱晦,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雖知道一點,卻也不敢說出來妄加談論。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不必過於自責。」
江善聽她主動提及公主,也不是責怪她,蒼白低垂的眉眼終於有了點生氣。
「那,那殿下治得好嗎?」江善一想到公主那日的痛苦神情,就只覺得心驚,不想讓她再多受一點兒苦了。
孫婆婆搖頭:「沒有人敢保證。」
「是麼……」江善又落寞下去。
「但有林太醫在,姑娘也不必太過擔心,況且殿下近日身子也好了不少。」孫婆婆寬慰她道。
江善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多謝婆婆告知。」
江善道:「婆婆今日為何會跟我說這些呢……?」
孫婆婆道:「我在殿下身邊做事也有許多年了,也是頭一次看到殿下對人如此。你是個好孩子,殿下身份雖然尊貴,信任之人卻是不多,還希望你不要被有心之人蒙蔽,莫要再辜負殿下。」
江善怔了怔,原來孫婆婆也知道公主是信她的。
呆立許久才回了句:「是,謹遵婆婆教誨。」
池魚仍在水中嬉戲,江善看的入神。孫婆婆還沒離開多久,管事嬤嬤就來找上她了。
「跟我過來。」管事嬤嬤站在不遠處對她說。
江善應了聲,快步跟了上去,以為是公主肯見她了,一路上忐忑不安,也沒敢問多嘴問嬤嬤話。
行到一處深院時,管事嬤嬤帶她站在一扇屋門前,讓她推門進去。江善這才意識到她不是帶她來見公主的。
江善轉頭,小聲疑惑道:「嬤嬤,這是何意……?」
管事嬤嬤不答,只道:「你進去就知道了。」
江善無法,只好推門進去。裡面的陳設簡單幹淨,就是間普通的奴婢住的屋子。
她環視一圈,發現床上簾幔半遮,裡面好似躺了一個人。
管事嬤嬤沒隨她進來,江善只得大著膽子走了過去,只有一步之遙,江善定睛看清了床上那人。
一聲驚呼差點兒脫口而,那正是被褚貴妃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吉珠!
江善坐到床邊,伸手想碰她卻又怕弄疼她。吉珠尚在昏迷,傷口都已經被清理過了,臉色慘白得不像話,絲毫不見往日那活潑生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