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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瑛走至她身邊,目光落在已經斷氣的老皇帝身上,悠悠道 : 「如今整座宮城都被我們的人控制,外面守著三萬大軍,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染兒,事情以成定局,你若無心皇位,本宮便留你一條活路,你若是要爭,那就別怪本宮不念舊情。」
黎未染忽而笑了笑,淡淡掃了褚瑛一眼 : 「貴妃不裝了麼?」
褚瑛臉色僵了一瞬,哼笑道 : 「本宮知道,你是看在當年本宮救了你母后一回的份上,才敬本宮幾分。其實那時隆冬,見她折梅險些失足落入冰湖裡,本想著去推一把的,可誰知道陛下突然出現了,本宮才只好改了主意將她拉了上來,那之後就被你母后當作好姐妹對待,想來真是慚愧啊。」
「原來是這樣,本宮還以為你當真有這好心呢。」黎未染神色如常, 既沒有被褚瑛的言語刺激,也沒感到悔恨難過。只想著只有像她母后那般良善之人,才會輕易地相信別人。
她不禁又想起了江善,眼底竟不經意間露出一點柔和來。
褚瑛見她居然不惱,眸光一寒,道 : 「你現在的處境可不是在以前,染兒,做人要識抬舉,否則你以為今日還能活著出宮嗎?」
一旁的黎靖卻是不耐道 : 「與她說這麼多做什麼,殺了就是,但敢阻礙我們路的,今日都得死!」
黎未染不以為意,勾了勾唇,瞳中幾近殘酷的平靜 : 「做人確實要識抬舉,所以你們最好閉上嘴。」
「不然待會兒死的,可就是你們。」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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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外,圍著黑壓壓一片身著重甲手執刀槍的禁軍。電閃雷鳴中,盔甲映出的寒光如鐵。將士們冰冷的面容被雨水淋濕,正當默然守城之際,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馬踏嘶喊聲從四面八方湧來,火光點燃整座昏暗的城!
謝起元打馬沖在最前,眼中只有被即將要殺人而激起的嗜血快意,他揮戟大喊,有如從地獄而來奪命的修羅:「降者可生,不降——必死!」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廝殺哀嚎聲不絕,大雨之下只須臾片刻,便是伏屍百萬,血流千里!
猶如人間煉獄。
平日裡繁鬧的街巷此時空無一人,商客百姓們都躲進家中,心驚膽戰地不敢外出,生怕殃及池魚。
江善這些日都被公主養在小杏園,她被這雨下得心神不寧,撐傘出去時,才知府中已是大亂。丫鬟小廝收拾行李慌忙奔逃,有人哭喊,有人東西都跑掉了也來不及撿,害怕的直往外逃……
江善愣住,她趕忙拉住一個要從她身邊跑走的小廝,問道:「發生什麼了?你們……你們為什麼這樣,殿下呢,殿下在哪?」
那小廝一邊掙開她,一邊哭著說:「殿下她已經……她已經薨了!宮裡傳她謀逆,被斬於二皇子劍下,你還不快逃,再晚一點兒就是死無全屍啊!」
小廝從江善手裡掙脫,頭也不回的奔逃出去,只餘江善一人呆愣站著,仿若雷劈般,僵在原地身體裡里外外開始刺痛發麻。
她扶住一旁的灰牆,才不至於腿軟得站不住。
薨了?
怎麼會,不會的,那人一定是在騙她,公主怎麼會死呢?她不會死,她才不會死……
江善強撐著身子要去找公主,剛走幾步就跌倒在地,油紙傘摔破了,兇猛急墜的雨水砸濕她的全身,七魂六魄也快被砸碎了。
她站起來,繼續往前走時,前方不知何時而來的芮月撐著一把傘,提著一把染血的劍朝她走了過來。
江善雖然怕她,可此時她是來殺她的也好,不殺也罷。像是抓住最後一點希望一樣,跌跌撞撞跑過去抓住她的手臂,聲音急得有些破音:「他們說殿下薨了,我不信,你告訴我好不好,殿下人呢,她在哪……她還好嗎?你說,你說啊……」
「求你了,告訴我好不好……」
芮月不為所動,她一身肅冷之氣,盯了江善良久,才道:「倘若他們說的是真的呢?」
江善怔怔後退幾步,鬆了手,重新退回了雨里,這次她的七魂六魄,是真的被砸碎了。
她目露悲戚地看著芮月,扯了扯唇,好像是過了很久,才微聲無力道:「那勞煩你,送我去陪殿下吧……」
芮月拿劍柄的手指緊了緊,面色微變。
她道 :「好,成全你。」
江善最終沒死於芮月的劍下,而是被她帶出了側門。
那裡早已停了一輛普通而低調的馬車,她神情恍惚間聽到芮月說了句「再信你一回」,就被她一把扔進了馬車裡。
車內燃有暖香,她還沒來得及坐穩,馬車就已經行駛起來,一團黑影滾過來蹭了蹭她的手——是子夜。
江善這才發現馬車內除了她還有一個人,正是……正是「薨了」的長公主!
她完好無塤坐在她面前,姣美的面容因虛弱而顯得有些憔悴,疲憊得輕闔著雙目。在江善看向她時,她也緩緩掀開眼帘。
兩人無聲對視著,江善眼睛都不敢眨,她此時已分辨不清眼前的公主是真的,還是她臆想出來的,生怕一眨眼人就消失了。
「哭什麼?」黎未染見她淚眼婆娑,輕聲問道。
「是怕本宮死了麼。」
江善聽她說話才回神,眼前的人不是她臆想出來的,她的公主沒有死……
心中苦楚再也壓制不住,江善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她,放聲痛哭,哭得差點兒喘不過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