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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肯這樣來問我的意見。」
喜歡的感情發自心底,本是無需得到允許的事,但奧莉薇婭卻來問她,莊遲能感受到其下的尊重和忐忑。她開口的時候這份愧疚感仍揮之不去,但莊遲又知道,眼下其實並不該將它表露出來,在這樣的時候,優柔寡斷是大忌,多餘的溫柔更不是件好事。
「對不起,奧莉薇婭,」莊遲略低下頭去,將所有紛亂的思緒了結在這一句話里,「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莊遲在那一刻想過很多奧莉薇婭接下來的反應,比如可能會哭,也可能會追問原因,她做好了很多心理準備,但她沒有猜中。奧莉薇婭只是安靜了很長時間,她沒有流淚,反而慢慢笑起來。
「……嗯,我知道。」她輕聲說,「在來找你之前,我就已經猜到你會這樣回答我了,所以不用太擔心。」
「雖然不能說我完全不期待另一種回答,但我今天來找你,最主要的目的也只有兩個,一是想要好好解決掉我最近的煩心事,二是……」
「我最喜歡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里有一句台詞,在你們國家的譯本里,它應該是被翻譯成——」奧莉薇婭凝神想了想,低聲念道,「『——我只怕盛宴易散,良會難逢。』」
「能有這樣的相遇已經很不容易。我又能有這樣的機會將我的心情告訴你……總比我繼續瞻前顧後錯過時機然後遺憾一生要好得多。」
「所以……真的不用擔心我,我現在的心情還好,可能比來之前還要暢快一些。」
她對著莊遲露出笑容,帶著一絲悲傷,如同清麗的百合花。
「……我不是你的伽拉緹,這件事我早就已經意識到了。」
*
「——大概就是這樣。」
粗略地將後續說過一遍,莊遲不無內疚地低下頭去:「……感覺她有在關照我的情緒,這種時候反而還讓她費心了……」
「……」顧溪眠好半晌沒說話,搭在莊遲肩上的手稍稍攥緊,自言自語似的輕聲說,「她好勇敢。」
——和我完全不一樣。
說不出此刻心頭縈繞著的是自愧不如的刺痛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顧溪眠心煩意亂,卻知道自己確實因莊遲的這番話而鬆了一口氣。而莊遲和她貼的很近,感受到她的情緒起伏,不錯眼地盯著她看,試探著問道:「所以你之前就是在因為這件事生氣嗎?」
顧溪眠周身一僵,下意識錯開眼:「……沒生氣。」
「騙人。」莊遲哭笑不得,示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側頸,「剛才還咬了我一口呢。」
顧溪眠順著她的手指看去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眼睫輕顫著垂下,喃喃道:「……那不是因為生氣。」
並不是一種因怒氣而選擇的懲罰措施。顧溪眠自知當時胸口洶湧著的是更加混沌的情緒,和聽到莊遲對莉莉的信息素成癮時類似,而她現在已經知道這份情緒該如何稱呼——占有欲。
想要嘗到味道,想要留下印記,或者更卑劣一點,想要讓莊遲為她感到疼痛——只為她感到疼痛。
不斷膨脹起來的難以啟齒的心情,簡直就像是顧溪眠向來不齒的Alpha。
又或許和性別無關。是每個人都會在某種時刻產生這樣的情緒。
只是顧溪眠以前以為自己是例外。
「……」
她安靜了半晌,終於還是看向莊遲,對方抬起的上目線很溫馴,像是在無聲地問她「不是因為生氣是因為什麼」,耐心等著她。看多少次都忍不住在被這雙眼睛這樣注視時感到心頭一顫,顧溪眠無意識地屏住呼吸,想要將驟然間變得不平穩的心跳按下來。
「咬疼你了吧,我可以給你補償。」原本沒有想要說這些話的,但顧溪眠卻覺得嘴巴不受控制,夢囈似的往下說,「你可以咬回來。」
「你想要……咬哪裡?」
已經不能算是暗示的一句話了,顧溪眠說完就噤了聲,她看著那雙眼睛一下子怔住,有那麼一瞬間,目光落到她剛剛咬過的「同樣的位置」上,但很快就攜著慌亂錯開,深深垂下去。
「……不用這樣,顧溪眠。你別亂說。」莊遲低低垂著頭,聲音有些乾澀,「還好我現在不是易感期,不然……」
不然就會咬下來嗎。顧溪眠想。騙人,就算是易感期,莊遲也是會忍住的。
後話沒有說完,顧溪眠卻從緊貼著的身體里傳來的擂鼓般的心跳中找到答案。她恍惚地意識到那恐怕自己的心跳也會傳給莊遲吧,白費她那麼努力地演出淡然的樣子。
如果莊遲真的就這樣咬上來的話,事情應該會簡單很多吧。顧溪眠模糊地想。但如果莊遲是會這樣做的人,那自己一定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心情了,好矛盾。
剛才說的話已經耗費了她很多勇氣,顧溪眠自認在這方面比不過奧莉薇婭,心中又覺得不甘,又要去想為什麼她拋出的話莊遲總是不肯去接,好像刻意躲著似的,明明現在還在「治療」期間,應該比平時更坦率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