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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垂下眼去,但卻能感受到莊遲的視線沒有移開,依然不知所措似的看著她。顧溪眠正想著說點兒什麼把這個話題掀過去,卻聽到莊遲先猶豫著出了聲:「……怎麼了?我剛才……是不是哪裡說得不對,惹你不開心了嗎?」
顧溪眠想說她沒有不開心,卻沒能立刻說出口,她自己都被小小嚇了一跳。
……原來她真的在不開心嗎。顧溪眠想。是為什麼呢,明明莊遲表現的很好啊。為什麼她會這樣焦躁呢——
——對,是焦躁。
顧溪眠在此時恍然地意識到了,想要問出口又瞻前顧後的詞不達意,表面上溫柔隨和卻難以觸到內核的若即若離,這一切混在一起凝成難以言說的焦躁,沉甸甸地墜在心上。
「我……我剛才說的會選你,不是什麼奇怪的意思……」大概是被她不說話的樣子嚇到了,莊遲已經開始自己猜測著嘗試解釋,「我是指……」
「奇怪的意思?」
顧溪眠插進話去,單刀直入道:「你是說、「不是因為喜歡我才選」的意思嗎?」
「……」她說的太直接,莊遲梗了一會兒才半放棄地點點頭,「……至少不是指那種喜歡。」
有點想接著追問「那種」是在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顧溪眠看著莊遲帶點兒羞怯的眼睛,慢慢地問:「那是因為什麼?」
莊遲張了張嘴,又遲疑著停下來,似乎是猶豫著該用什麼詞,又或是在猶豫著該不該說出口,最終露出一抹複雜的笑意。
「……因為我偏心吧。」
舞曲在這時接近尾聲,慢慢停了下來。莊遲也如夢初醒地停下腳步,終於得以放下一整隻舞跳下來都變僵了的手,對顧溪眠笑道:「我們先回去吧?別讓奧莉薇婭等急了——」
剛剛才鬆開的手卻又被捉住了,莊遲一頓,聽到顧溪眠的聲音:「偏心……是指什麼?」
是字面意思。莊遲想。這個世界是她的小說,小說里每個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是她親手創造的,但她心知自己對顧溪眠投注的關注和情感要遠遠多於其他人、甚至其他所有人加起來都不一定趕得上顧溪眠一個人,這就是偏心。
她其實也猶豫過想要換一個用在這里顯得不那麼奇怪的詞,但卻又沒想出比偏心更好的形容。會招致顧溪眠的疑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而莊遲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總覺得怎麼說都顯得有點肉麻。
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顧溪眠問起來的時候,語氣好像帶著隱隱的緊張。
可是為什麼顧溪眠會緊張呢,對她來說,收到偏愛應該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吧。莊遲這樣想著,看向顧溪眠,看她全世界最光彩照人的女主角,顧溪眠卻難得先她一步錯開視線,眼睫纖長,似是不安地微微顫著。
好吧。莊遲想。那就說吧,也不是多說不出口的話。
「……無論你和什麼人站在一起做比較,我都會選擇你。」
「這就是偏心,顧溪眠。」莊遲輕聲說,「我只是偏心你而已。」
在說不習慣的話時下意識將她們交握著的手捉緊了一點,說完後才驚覺地鬆了力氣,莊遲的臉後知後覺地燒起來,顧溪眠的安靜更是讓她的難為情愈演愈烈,她左顧右盼地看著向場邊移動的人們,再次向顧溪眠提議道:「我、我們回去吧?」
這次終於得到了回應,莊遲感受到顧溪眠稍稍一顫,然後抬起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終點了頭:「……嗯。」
但在往回走的路上,顧溪眠一直沒有鬆開莊遲的手,讓莊遲有點不知所措,腦中也總是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越想越是忐忑——是不是說的太那個了?那應該要解釋一下會比較好吧?讓顧溪眠知道她沒有奇怪的想法……但是之前好像已經解釋過這方面了啊,總是說也顯得怪怪的……
「莊遲。」
顧溪眠在這時喊了她的名字,莊遲急急中斷思考側頭看去,見顧溪眠微微斂著眉眼,輕聲道:「我想到要問你些什麼了。」
有點突兀的一句話,莊遲沒能很快反應過來,只能聽她繼續道:「你會一直這樣子嗎?」
「不用立刻回答我也沒關系,我只是……」顧溪眠頓了頓,「……突然想要這麼問。」
……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了。莊遲想。一直這樣子……其實就是「你會一直偏心我嗎」的意思吧?
不太像是顧溪眠會問出的話,還以為她不怎麼在意這種事,難怪問的這樣拐彎抹角的,總覺得……
有點可愛。
莊遲無聲地笑了笑,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也很好回答,她應得很快:「會的。」
「……回答的這麼快,感覺像是在隨口說些不可信的甜言蜜語。」
「誒?!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逗你的,我知道。」
顧溪眠綻開清麗的笑容,又自言自語似的重複道:「我知道的。」
她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莊遲的手,感受到對方僵硬而不知所措的反應,最終還是沒有回握,但也沒有抗拒的表現,就這樣任她牽著。
仍然是有點模糊不清的態度表現,顧溪眠卻只是眨了眨眼,然後惡作劇一樣地握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