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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遲最後是在沙發上睡的。
該說是理所當然還是事出突然沒有其他選擇呢……她總不能和顧溪眠睡一張床吧?莊遲其實在和顧溪眠聊天的過程中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並老實地這樣回答了她的問題,說自己睡沙發就行。而顧溪眠思索半晌,先出房間出去看了一圈,回來之後表示很遺憾,儘管她家裡房間挺多,但她剛才去看了看客房的床都沒鋪好,大概是因為她們家一般不會留客人住的原因。
莊遲想著之前倒是把顧溪眠家還有客房這件事給忘了,真是自主自覺地就打算好去睡沙發了。在沒有客人的情況下突然喊人整理客房實在顯得有些奇怪,顧溪眠倒是有心想要這麼去做,但莊遲還是攔下了她,自己飄飄忽忽來到了沙發。
畢竟顧溪眠家的沙發足夠柔軟也足夠寬,睡起來也挺舒服的。顧溪眠給她拿來了枕頭被子,據她所說,那被子蓋在莊遲身上就跟平蓋在沙發上一樣,完全沒有凸起的地方,還挺神奇。
莊遲也覺得挺神奇,但還是祈禱希望不會有不明真相的人在她睡著時一下子坐到沙發上來。
顧溪眠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從屋裡抱出一隻玩偶來,放到沙發上,對莊遲說:『你就抱著它睡吧,我去和我爸媽說這是給這個玩偶準備的睡床,讓他們不要隨便坐或者掀被子。』
大概是因為這話說出來太不像是她會做的事,顧溪眠說話時稍微有些不自然,但還是真的就這樣向她的雙親說了,得到了欣然應允和幾句「真可愛啊」的誇獎,莊遲遠遠看著顧溪眠說的輕描淡寫但微微泛起紅的臉,也忍不住在心裡誇了一句可愛。
進食則似乎是不需要的。或者說就連睡覺也更像是一種習慣,而並非是莊遲這個狀況下的必需——說的不好聽一點,她現在簡直像是幽靈一樣。但莊遲還是覺得應該不是她真的沒救了,昏倒之前筆記本後面的話她沒看到,搞不好就是關於她眼下這個狀況的說明。
不管怎樣,當時沒看到的事現在也沒辦法,至少留在顧溪眠身邊是不會出錯的。莊遲就這樣在顧溪眠家裡住了下來,家裡多了個新住客的事只有顧溪眠知道,而她對莊遲的信任度不高也不低,允許莊遲住下並替她打掩護,但在知道莊遲沒辦法開門後,顧溪眠在出門上學時會關上自己的房間門,雖然兩個人也沒就這件事聊過,但莊遲知道這是種不想要她擅自進入房間的表現。
怎麼說呢,在前不久剛剛和顧溪眠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如今一睜眼就全部從零開始的滋味不太好受,但莊遲也只能默默接受,顧溪眠的信任珍貴而難以獲得,而十五歲的顧溪眠似乎比三年後還要更纖細敏感一些——也可能是過了三年學會了隱藏自己吧。但不管怎麼說,都是需要她去小心對待的。
如此就是一周過去。
工作日的時候,莊遲會目送顧溪眠出門並老實等她回來,顧溪眠家境非一般的好,但與之相對的,父母時常很忙,能趕回來吃個晚飯就不錯了,所以莊遲得以能在顧溪眠回家後第一個去迎接她。等待的時間很多,但相對的,也不算是太過難熬,這主要是因為顧溪眠家裡像是個寶庫似的,每次莊遲覺得無聊想去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事做的時候總能找到些打發時間的東西,其中書居多,莊遲自己是個喜歡看書的,看得挺開心。也不知怎麼的,每次找到的書都挺合她胃口,能很輕鬆地度過等待時間。
但即使日子過的很悠閒,莊遲心頭卻始終隱隱存著焦慮。關於當前現狀的全無頭緒,關於如何回到原本的世界。一無所知的狀況催生出不安,手裡只有「十五歲的顧溪眠」這一根救命稻草,卻又因為人家要上學而沒辦法全天候地和她在一起。即使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跟過去了大概率也不會怎麼樣,搞不好還會打擾顧溪眠學習,莊遲也依然忍不住會去想,如果顧溪眠願意帶她一起去學校就好了。
在這樣複雜的心情下,莊遲要更為喜歡休息日,因為顧溪眠會一直在家裡,儘管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端倪而和她的交流沒有很多,但即使只是在視野里看到顧溪眠,對莊遲來說也已經比平日裡讓人坐立不安的等待更加值得期待。
她坐在顧溪眠在房間裡專門給她安置的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盯著顧溪眠看,看她伏案學習的側臉清冷乾淨,總會讓她想起三年後的顧溪眠。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即使很清楚地知道是同一個人,莊遲也依然會在這樣看著她的同時,突然覺得很想念顧溪眠。
不知道顧溪眠怎麼樣了。莊遲想。突然昏倒了一定會害她擔心吧。那時候又下了雪,顧溪眠急起來一定顧不上去換衣服,著涼了可怎麼辦呢。
大概是她看得太過了,儘管據顧溪眠所說、她現在這個光球的形態上是看不到眼睛的,但正在讀書的顧溪眠還是很快轉過頭來,輕笑一聲:「怎麼一直看著我。」
莊遲不太好意思,在別過頭去的同時含糊著說些「沒有一直盯著看只是沒什麼事干」之類的話,顧溪眠安靜聽完,低聲道:「總覺得……簡直像是我又養了個寵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