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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她說的好有道理。
直到莊遲衝過涼躺到了床上關了燈之後還在想,她怎麼嚇唬人還把自己反繞進去了。
被顧溪眠那樣回答之後,她後面再想說「和你睡一張床會很不好意思」就說不出口,顯得像是在無理取鬧,人家顧溪眠還什麼都沒說呢。
……為什麼顧溪眠什麼都不說呢。
身側安安靜靜的,但莊遲知道顧溪眠此時就在身旁躺著,溫度和氣味先不提,就連顧溪眠清淺的呼吸聲,都被Alpha敏銳到多餘的感官捕捉的一清二楚。
而非常令莊遲愧疚的,她確實會因顧溪眠此時正在她身邊而感到安心。
……顯得她之前的那些掙扎全是口是心非似的,莊遲想。明明她的確覺得這樣不太好,畢竟她和顧溪眠的關係在今天之前並沒有到這樣親密的地步,只是被名為易感期的突發事件脅迫著,強行將她們綁到一起。
說實話,莊遲對顧溪眠這一系列的行為表現有點意外。
雖然莊遲知道這不是劇情,但從顧溪眠的視角來看,將這當成是不合理的小說情節也很正常,而顧溪眠本該是很討厭這種強制情節的,今天卻冒著風險這樣陪在她身邊,甚至願意做到寸步不離的地步。
莊遲不會傻到以為顧溪眠對誰都會這樣做。
酒店的房間裡留了一盞夜燈,天花板被映的影影綽綽,莊遲看了半晌,輕聲喚道:「顧溪眠。」
「嗯?」很快傳來回應,她們的距離很近,顧溪眠的聲音像是近在耳側一般,玉石般清冷勾人,「怎麼了,睡不著嗎?」
莊遲覺得耳朵有點微微的癢,一路癢到心裡,她很想側過身去看顧溪眠,卻硬生生忍住。她不明白這是易感期的Alpha太容易被撩撥的緣故,還是因為她自己本性就是這樣,只覺得顧溪眠的存在感在她心裡變得太強,帶來某種如同懸浮著般難以掌握的心慌感。
她抿了抿唇,小聲問:「……你為什麼願意這麼幫我?」
「……」顧溪眠有片刻的沉默,再開口時聲音很輕,「『這麼幫你』,是指什麼?」
踢皮球一樣的把問題拋了回來,莊遲想了想,認真答道:「就是……我現在是易感期,但你不害怕我,肯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撫我,願意陪在我身邊,讓我抱,現在還……」
——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她是想這麼說的,但顧溪眠沒讓她說完:「可以了。」
明明是自己問的,這三個字聽起來卻有點狼狽。莊遲聽話地停下來,耐心等了半晌,才等到顧溪眠的下一句話:「那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又來了。莊遲想。顧溪眠有些時候總喜歡繞圈子,答案隱藏在重重迷霧裡不肯直說,只肯用問題來回答問題。
「……因為你覺得我是你的官配嗎?」
莊遲聽到自己這樣問。她其實心裡什麼都沒有想好,在下意識脫口而出時才驚覺原來她自己很在意這件事——這個謊言。
在最初的時候沒有解釋,時至今日就更難開口,無法被證偽的謊言和真實有什麼區別,區別僅僅在於全世界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個人、她是否會為此感到不安。
她會。為自己的不誠實,為隱瞞顧溪眠的愧疚,莊遲會感到不安。
顧溪眠又不說話了,莊遲聽到一聲很輕的嘆息,旋即說道:「你希望是這樣嗎?」
第三次了,多少有點狡猾過頭了吧,顧溪眠。饒是莊遲也忍不住失笑,只覺得顧溪眠今天的心思格外的彎彎繞繞,霧裡看花一樣的難尋,仿佛一定要她先說出什麼一錘定音的話,顧溪眠才肯揭開自己這層薄紗。
但莊遲不覺得生氣,顧溪眠的話,她向來都會對待的很認真,而現在她也會認真地思考,她希望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呢。
就最後這個問題來說,當然是想聽到「不是這樣的」。莊遲想。但在這之後呢。
因為無法預測的未知而失去解釋的勇氣,又不想要顧溪眠真的因把她當做官配而對她好,而很無恥的、莊遲意識到自己在想——如果顧溪眠知道了這是個謊言,那她還會對她這樣好嗎。
即使內心明白顧溪眠不會是只因為這個因素而像現在這樣對待她,但最初的青眼相待總是和它有關。每每想到這裡思緒就會忍不住鑽牛角尖,如果一段關係從源頭的地方就是扭曲錯位的,那就算要再矯正過來,中間共同經歷的這些和她與顧溪眠之間的情感又該怎麼算,算不算是她騙來的?
易感期好像會使人更軟弱,莊遲閉了閉眼,明白自己是在貪求。
是人性固有的貪婪亦或是莊遲不知何時生出的渴,分明選擇隱瞞不提的人是她莊遲,而現在像個受害者一樣想要顧溪眠是因為其他原因對她好的人也是她,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副皮格馬利翁的油畫,畫上顯出略有些破舊的筆記本,白底黑字的像是一句來自神明的當頭棒喝:【您也像皮格馬利翁愛著伽拉緹一樣,愛著顧溪眠嗎?】
身體在發燙,或許是又一次的熱潮,亦或是窺見心事一角的巨大衝擊。莊遲在沉默中再次嗅到香氣,怎麼聞都是混著顧溪眠的香水氣味,像一個還稍稍帶著冷意的春天,萬物剛剛要甦醒過來的界限,泥人木偶都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