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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眠、你別做傻事, 我知道你不舒服你很難受,但是……顧溪眠……」
耳邊傳來的聲音和身體一樣顫著, 慌張又無措的,幾乎能聽出哽咽來,讓顧溪眠在熱潮中也掙出幾分清醒。她鈍鈍地回想起剛才的事,意識到Z指的「傻事」是什麼,她想要向Z解釋她不是想自殺,只是想把腺體毀掉而已,卻先聽到對方斷斷續續的聲音,泣血一般的痛意毫不掩飾地傳來:「對不起、對不起……顧溪眠,你什麼錯都沒有,是我不好,對不起……」
方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如果她不在這裡,如果剛才顧溪眠沒有給她開門,那就只剩下顧溪眠自己一個人去拿起刀——像這樣糟糕的想像不斷在腦中鋪展開來,莊遲連自己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都快意識不到,她只覺得後怕,只覺得痛苦。眼睜睜看著喜歡的人受病痛的折磨本就是這世上最誅心的事,無能為力,無計可施——更何況眼下顧溪眠的痛苦完完全全是她莊遲一手造成的,連想要向神佛叩拜祈禱顧溪眠的平安都失去資格。
鋪天蓋地的罪惡感沒有出路,頃刻間就幾乎要把莊遲壓垮下去,她止不住酸澀,終於還是落下淚來。眼淚除了宣洩情緒之外半點用都沒有,莊遲明明很清楚這一點,但卻無論如何停不下來。她也覺得自己沒出息,真正在受罪的人都還沒有哭呢,莊遲想,怎麼卻是她在人家肩膀上哭的不成樣子。
而顧溪眠在這時慢慢抬起手來,不太確定地輕輕放到她後背的位置,略顯生疏地拍了拍。
「……你怎麼哭了,」顧溪眠的聲音自耳邊傳來,無力中又帶著些困惑,「又為什麼要說是你不好?」
莊遲腦中茫茫的一片,耳邊過近的聲音讓她在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緊緊抱著顧溪眠,先冒出的想法是她這樣子對十五歲的顧溪眠真是好失禮,她手足無措地鬆開顧溪眠的腰,心裡又有個角落在擔心完全放了手的話顧溪眠會不會還有去撿美工刀的想法,於是手上還是虛虛舉著,人也沒有退的太遠,只從顧溪眠的肩膀上抬起頭,失神地看過去。
眼前被淚水暈的一片朦朧,連顧溪眠的臉都變的模糊,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莊遲只記得顧溪眠剛才問她的話,心頭各種各樣的情緒滿的要溢出來,悉數梗在喉頭,被紛亂的情緒全部占據的腦中已經失去任何要掩飾的想法,她顫抖著張開嘴打算坦白自己的原罪,在發出聲音的一瞬間突然明白過來。
「因為是我害你分化成S級Omega的,」莊遲這樣說著,在這種時候竟感到平靜,「……這個世界是本小說。顧溪眠,我就是作者。你是我筆下的女主角。是我把你設定成S級Omega的。」
隔著未乾的淚也能看出顧溪眠面上凝起的驚詫,莊遲心頭五味雜陳,她在這時明白過來十八歲的顧溪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世界是小說,又為什麼在舞會時會說想要見一次作者。而這話一出口就已經沒有再停下來的必要,莊遲深深地吸氣,喉頭的酸澀又湧上來,將她後面的話攪得支離破碎:「……對不起,但是我那時候、我不是想要你難過的,我不知道S級Omega會這樣辛苦,我……」
「……如果我能替你受苦就好了。」
解釋的話說再多也沒有用,心底的想法翻過幾番,最後說出口的卻也只是這樣一句蒼白的話。莊遲知道這話聽起來多麼容易被理解成是虛情假意,是面對著既定事實時一句無關痛癢的關心,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說的有多真心。做錯事的人是她又不是顧溪眠,她早就恨不能親身代顧溪眠受過,不管是筆記本還是哪一個神明,只要它說它能實現這個願望,莊遲會毫不猶豫地去求,要怎麼樣都可以。
「關於你易感期會這樣難受、連抑制劑都起不到作用也好,關於我貿然寫下的那些劇情會給你帶來的傷害也好……」莊遲顫聲說著,四下寂靜,她的聲音輕輕,擲地有聲,「……該是全都由我來負起責任的。」
在最後一個字說完時,莊遲突然感受到難以形容的異樣感,像是在湖心落下石子泛起漣漪一般,有某種變化在悄然地漾開,從她和顧溪眠有所接觸的指尖開始,慢慢蔓延至胸口。
像有無聲無息的野火在她的身體裡燃起,頃刻間就燒的鋪天蓋地。骨頭縫裡都泛起難耐的麻癢,莊遲下意識深深吸氣,卻不管怎麼做都無法抵抗溺水般的窒息感,好像這把火燒的她連氧氣都不剩。而她對這樣的感覺竟然並不陌生。
易感期。莊遲模糊地想。在自己曾經的那次易感期里,打過兩針抑制劑還沒見效、並且還沒有得到顧溪眠的幫助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感覺。
但她當然並不會單純將眼下的狀況歸咎為她的易感期湊巧在這種時候突然到了,莊遲腦中有某個念頭閃過,她勉力抬眼看向眼前的人,為了避免顯出異樣而壓住聲音的抖,輕聲問了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很難受嗎?」
「……」明顯還對剛才聽到的那些話感到混亂,但顧溪眠還是先遲疑著搖了搖頭,不確定地說道,「好像突然沒有那麼……可能是這次熱潮已經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