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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眠走出了禮堂,莊遲下意識就要跟上去,卻在邁出第一步時猛地注意到舞池中原本跳著舞的人已經都停了下來。她僵硬地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在和第不知道多少個人對上視線後,後知後覺地抬手捂住了變得通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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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終於擺脫舞會眾人的糾纏後已經是十多分鐘之後,莊遲被或調侃或責問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簡直可說是落荒而逃。
她慌慌張張往外跑,在出了門後被迎面的冷風吹得一凜,十二月底的溫度本就很低,何況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莊遲倏地想起顧溪眠穿的禮裙都是露肩的,出門的時候一定比她現在還要冷得多。
莊遲再不願意多耽擱了,一路飛奔著往河邊跑,她當然來不及換衣服,背上的披風灌滿了風飄在身後,路上碰到的每個人都對她投來驚詫好奇的視線,穿著這身衣服,連平日里已經足夠華麗的聖布萊斯頓都顯得並不突兀,像一個恰到好處的舞台。
或許是Alpha的體力好的不知疲倦,到河邊的路很遠,莊遲記得最初和凌璟從那裡趕回來的時候把她累的夠嗆,這次卻半點疲憊都沒感受到,就已經來到目的地。她遠遠看到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那個身影,是披了一件大衣外套的,松松攏在身上,莊遲心下稍鬆了口氣,在慢慢呼出口濁氣的同時又突然冒出個念頭:或許該抱一束玫瑰來。
……好土。她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似乎被顧溪眠聽到了,原本正怔怔望著河面的人倏地向她轉過頭來,眉眼間仿佛盛著月色,讓莊遲呼吸一滯。
沒有玫瑰,也沒有告白,莊遲只是慢慢走過去,跑過來的長長一段路好像眨眼間就完成,如今最後剩下的十米卻像是花了很久才走完。她走到顧溪眠身前,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微微發白的唇色,到底還是將披風解下來,蹲下身去蓋到她的裙擺上:「……這麼冷的天,你這裙子根本不保暖的。」
顧溪眠安靜地看著她動作,輕笑道:「出來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啊,我又不傻。」
「那怎麼也不換件衣服,」披風太長,莊遲將它對摺一下,仔細地替顧溪眠蓋嚴實,溫聲道,「既然都回去拿了件大衣來了,換一身衣服不是更暖和一些嗎?」
顧溪眠似有些無奈地小幅度搖了搖頭,突然抬起雙手捧住莊遲的臉,她的手很涼,莊遲一激靈,下意識抬手去幫她捂,覆在顧溪眠手背上時聽到她含著嘆息的聲音:「……既然都追過來了,怎麼還這麼不解風情。」
「女孩子寧可忍著冷也要穿禮裙,當然是有她的理由的。」顧溪眠說的認真,眼神卻有些不自在似的落下去,小聲道,「……你不是說我今天很漂亮嗎。」
心頭被顧溪眠最後這句話軟綿綿地撞了一下,莊遲握緊顧溪眠的手,想要往自己更暖和些的脖頸上按,顧溪眠卻不肯,擔心冰到她,想抽手回去,最終還是被莊遲牽住,好好地攏在掌心。
「顧溪眠,」莊遲喊她的名字,聲音溫軟,「這條禮裙當然也很好看,但我不是因為它才誇你。你一直都很漂亮。和你穿什麼衣服無關。」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好認真,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顧溪眠。好亮的一雙眼睛,顧溪眠想,在這樣的夜色里就更明顯,襯得周遭所有的光都黯淡下去。
她想要這雙眼睛一直這樣亮亮地看著她,又想要看它蒙上一點朦朧的霧,清亮的眸光就會被掩著稍稍散暈開,但當然還是只能落在她身上,就像剛才在禮堂,被吻過之後一樣。
「所以我們先找個暖和的地方吧,好嗎?」
莊遲不知道顧溪眠在想些什麼,她只覺得顧溪眠的手很涼,身子看起來又好單薄,聖誕夜的風有點大,每陣風過來她都擔心會將顧溪眠捲走了。即使心裡知道這是無謂的擔心,至多只會吹的冷,但是把人吹冷了也不行,莊遲也不願意,把顧溪眠的手嚴嚴實實捂在手裡,去向她徵求換地方的同意。顧溪眠卻不說話,和她對視了半晌仍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搖頭道:「不好。」
「難道你追過來,就是為了喊我去暖和的地方嗎?」顧溪眠說著,眼睫一垂一抬的,就溢出幾分像模像樣的委屈來,「那你還不如不要過來。難怪讓我等了你這麼久。」
莊遲被唬住了,急急去解釋:「不是的、我本來打算立刻跟上來的,但是我……我被其他人攔住了。他們都擠上來不讓我走,一直問我……」
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顧溪眠看著她羞澀抿起的唇,明知故問道:「問你什麼?」
那問的可多了。從「怎麼突然在舞會上接吻啊你們是什麼關係」問到「為什麼顧溪眠親完你就走了啊不會是分手了吧」,在她聽得生出股無名火來的時候又轉向奇怪的方向,比如「能採訪一下你剛才被強吻的感受嗎」和「那是槲寄生吧我也想去底下站站」,嚇得莊遲在逃走前還先匆匆將槲寄生拽了下來,生怕接下來會因這件事而出現不知情的受害者。
……但現在顧溪眠問起來,總覺得沒一句能說的,說什麼都好奇怪。莊遲僵硬地眨眨眼,在夜風裡也感受到自己面上在發著燙。她遲遲地反應過來顧溪眠是在逗她,連剛才的那一絲委屈恐怕都做不得真。顧溪眠今天的演技不怎麼高超,本該是容易發現的事,莊遲卻好像也跟著退化一些,很輕易的就會被打亂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