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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社會的觥籌交錯死板無趣, 帶著陰謀詭計和利益劃分, 但創想颶風不一樣, 每個人都很真誠,真誠到犧牲自己來保全別人。
王聲笙最不理解的便是這個。
她認為的談戀愛是只有她和李謹微, 裝不下別人,別人的事兒也無關緊要。
可李謹微似乎並不這麼想。
快要入冬了, 南城接近熱帶,現下卻也漸漸飄起金黃的落葉,捲起絲絲透涼的風。
裙擺被吹起,王聲笙的膝蓋凍得通紅,有些酸澀的刺疼,加上現在是晚飯時間,街道傳來飯菜香,歡聲笑語之下,孤零零的女生略顯可憐。
她徒然想起出自李謹微之手的蛋炒飯。
出來得太匆忙什麼都沒帶,王聲笙餓得不行,甚至因為不熟悉南城,暈頭轉向迷了路,只好蹲進灌木旁勉勉強強躲雨。
可天公不作美,雨絲毫未曾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頗有夏季雷暴天氣的預兆。
女生抱緊膝蓋,傷心的時候沒來由想念李謹微,想念那雙烏沉的丹鳳眼,總會很認真地凝視自己。
心境變換得飛快,王聲笙此時此刻有點後悔,後悔衝動關掉總閘,畢竟創想颶風是網吧,店裡也不只有李謹微一個人。
可她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兩個人的世界裝不下別人,裝不下任何外界的事物,這是原則。
雷聲轟鳴見席捲滾滾濃雲,暗色雲層帶著腥土味穿透樹葉與灌木,她捋起頭髮向前望,發覺淚水早已模糊視線,只能望見一串斑斕的色彩。
此時頭頂的敲打卻驟然停止。
“躲在這幹嘛?”李謹微一手撐傘,一手捻了根燒著的煙說:“找半天,不知道去顯眼點的位置嗎?”
女人小腿濕透,人字拖上沾滿樹葉泥土,儘管打了傘,還是狼狽地淋了大半身水漬。
一瞬間像幻覺,令王聲笙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實的,但李謹微緊接著伸出了手,半透明的指尖輕輕撥開草木,撫在她臉上。
手好涼,女生心想,她是不是也找了很久?
其實李謹微有滿肚子話,見到人卻一句都沒能說出口,只能蹲下擦拭掉對方滿臉的淚水。
“是我不好。”她斟酌著說:“我很久沒有談戀愛了,這些年不是忙生意就是上分,一時間沒有適應過來,你相信我以後不會再這樣好不好?”
王聲笙怔怔出神:“你……”
李謹微接著道:“他們跟了我很久,世界賽是唯一的夢想,所以大家心急。但我沒有要你必須理解我們的意思,只是解釋給你聽今天著急上火的原因。”
“你可能不知道,killer昨天也宣布參加世界賽,前腳後腳的,這是挑釁,可如果創想颶風要闖出新高度,首先必須打敗killer……”
她抿了抿唇,深深嘆口氣:“沒法做到兩邊兼顧是我的錯,沒能偏向你也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
李謹微不擅長低頭,說到這有些磕巴,甚至偏開了眼神才敢繼續:“我們回家吧,笙笙。”
耳邊呼呼灌著風,依舊沒能吹散溫柔的字句和氣息,暖意包裹著王聲笙脆弱敏感的心臟,心跳比雷聲還要轟鳴,險些撞得她面目全非。
王家宣布破產那日她沒有落淚,歐嘉豪收拾行李趕走她的時候也沒有哭,她覺得她實際上挺堅強的,至少能扛得住大風大浪。
但細緻溫和的話語在耳邊隨風徘徊時,王聲笙忍不住,情緒忽漲忽退,說不難過是假的。
偏偏李謹微如手中的傘一樣,高大的身姿擋住所有傾塌而下的風雨,她在她製造的舒適圈裡安全又穩定,感受不到任何刺骨的寒冷。
王聲笙嗚咽著,漸漸變得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任性。”她屈起食指,用力咬住儘量不哽咽得太難看:“可我為你好啊,我真的不想你再受傷了,身體也好,心理也好。”
“你也要相信我,我沒有任何別的企圖。”
哎……李謹微被一汪眼淚泡得心口腦子齊齊軟陷,不僅完全沒了脾氣,還萬分自責。
她摘下對方咬得發白的手,攥進掌心捏了捏,說:“我知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這句道歉近乎融入了路過的車聲中,可王聲笙聽得真切清晰,肩膀聳動著,更是哭得一塌糊塗。
李謹微滿目憐惜,在她頭頂揉揉,溫聲說:“等會兒雨更大不好走,他們喊了外賣,現在差不多快到了,咱們回去吃好不好?有你喜歡的蛋炒飯。”
話音剛落,王聲笙的肚子很合時宜地響了聲,她小臉通紅,眼淚顧不上擦便挪腳要爬起來。
結果爬了半天差點栽土裡,臉更紅了,女生埋下發燙的腦袋,小聲說:“……腿好麻。”
李謹微無奈,遞出傘道:“拿著。”
王聲笙乖乖接過:“要幹嘛?”
“上來。”女人拍拍肩膀,黑長髮被甩開,露出幾顆璀璨耳釘,襯著流暢自然的下頜線,在樹枝交錯中愈發顯得堅毅而凌烈。
李謹微背著王聲笙朝店裡的方向走,一路狂風驟雨,王聲笙險些捉不住手裡的東西。
又一波颶風颳來,李謹微感受到背上女生的無力,騰出一隻手把傘按壓住,然後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