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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碎問:「怎麼就痴心了?」
白髮嘆氣:「你身邊那麼多人,又不缺我一個。我那些廢物要是跟著我,還得問他們的意見,要是不跟著我,你也沒必要看重我,既然如此,我是否到你的身邊,應該對你不是那麼要緊,我想到這個就有點傷心,你要是不在乎我,就成了我剃頭挑子一頭熱,會被笑話的。」
他低著頭,看著腳尖:「我不想被人笑話這個。聽起來難過,要是撞上了人,更難過。他們總會說得更難聽,我不想聽,不是好聽的話。我也不希望你知道。一點都不要知道最好。不然,平白無故,更連累了你。不好。你應該過得很好,不要被我牽連。
我不是為了看你難過才接近你。要是事情的結果變成糟糕的樣子,我寧願一開始就沒有見到你。」
林玉碎沒料到他已經想到那麼以後去了,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見他懵懂而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望著自己,對他親切和藹笑道:「別想太多,還沒到那一天,誰說得准怎麼樣?既然你覺得跟我相處值得高興,那就過來,你要是哪天覺得不高興了,你就走開,沒什麼。」
白髮大受感動,眨了眨眼睛,幾乎要流淚。
但他忍住了,總覺得這個時候流眼淚有些怯懦,他不想給林玉碎留一點關於自己的壞印象,即使他知道林玉碎肯定不會為這些小事記他,或者說他不好,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希望自己在林玉碎心裡是個不那麼討厭的人。
他有那麼一瞬間,在心裡恍惚又悲哀地想,如果我是個乾乾淨淨的好人,那該多好?
可惜。
他不喜歡好人。
他不喜歡當好人。
他也不算乾乾淨淨。
世上的事情千千萬,他做過的惡事,實在不能說沒有。
他接近林玉碎,就像是一縷雪花想靠近太陽,融化是必然的。
他有些瑟縮地在心裡害怕,他艱難地靠近林玉碎,艱難地離開,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意思來,心臟怦怦亂跳,他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麼快過,他幾乎以為自己會這麼死去,如果可以,也是一件好事,沒人會知道他的死亡與林玉碎有關,也沒人會認為林玉碎可能殺他。
大多數人知道一點,只會想,他死在了一個至高至潔的人面前,就像羔羊死在神的祭台前。
他是心甘情願的,他為此甘之如飴。
他不覺得有什麼,也不希望這件事被人知道,就好像心裡破了個洞,不希望風吹進來,胸膛火車似的嗚嗚叫,怕引起注意,又怕沒人關心,怕被當成異類燒死,又怕不能變成特殊的那一個被注意到。
哪怕是一眼呢?
早就死而無憾了。
白髮有些沉默地轉身離開了。
林玉碎對他揮了揮手,他心情複雜,感受到了又一時間不敢轉頭去正面說話延長滯留的時間。
他怕一轉身就不想走了。
那就太丟臉了。
可是比起丟臉,他跟不想和林玉碎分開。
這就是一個難題。
希望林玉碎能早點過來找我。他在心裡暗想。
林玉碎見他離開了,到了梁二公子的住處敲門。
梁二公子見林玉碎過來了,連忙讓開,請他進來。
「我還以為您不願意過來了,」梁二公子緊張又高興,心裡嘆氣,胸膛吸氣,目光像今天才見到林玉碎似的那麼稀奇地打量,「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梁二公子突然有點低落,垂下頭去,小聲說:「對不起,我居然讓山匪把您劫走了,這是我的失誤,請大人責罰我。」
林玉碎拉住他的手說:「如果我為了什麼事情而難過,只會是你擔心我而損傷身體,不會是山匪搶了我一次。」
梁二公子緩緩抬起頭來,望著林玉碎問:「大人是在說真心話?」
他的眼中閃爍了淚光,有些囁嚅喃喃道:「我還以為大人厭惡了我,不願意再來找我,也不願意和我打交道了。」
我還以為,自己不日即將返程,換另外的人過來跟隨大人,聽從調遣。
大人手下的人都是聰明伶俐十分忠心的,他或許比不上,但他私心裡又有時候希望,來替換的人不那麼好,這樣他就可以再回來。
但不好的人對大人也必定不好,還不如他,不如不換,可若要換,都是他的錯。
算來算去,都是他的錯。
他滿心消沉,看大人外出都不敢靠近。
沒想到大人會主動過來。
林玉碎拍拍他的手背說:「不要這樣妄自菲薄,你是很好的人,我沒道理將你丟棄。」
梁二公子只覺得胸中湧起一股熱氣,愣愣地望著林玉碎:「大人……」
林玉碎說:「我這次出來帶來你,就是相信你,你要是先厭棄了自己,就是叫別人看不起我,他們會說我識人不清,你也不希望這樣,對不對?」
梁二公子只顧點頭。
林玉碎收回手說:「那就好。」
梁二公子莫名有些失落,但很快調整過來,精神飽滿地說:「既然大人不怪罪我,我就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林玉碎點頭。
梁二公子忽然轉了臉,低聲說:「不是我有意要與大人作對,只是,這件事畢竟與我脫不了關係,大人又確實被困山匪之處,都是我的過失,要是大人不責罰我,恐怕難以服眾,即使不論旁人,我也心有餘悸,難以忘懷,不如這樣,請大人降罪於我,只給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