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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碎就帶著易谷生進了轎子。
轎子裡的城主被一箭扎穿了喉嚨,血流得到處都是,衣服也濕漉漉的,有些地方的血液都開始結痂了,看起來是褐色的,一塊一塊的,像是離開了水快要渴死的魚爛掉的半截身體之中即將脫落的鱗片。
林玉碎一開始看見還以為這個人是白化病殺了的,但是仔細一看,根本不是,因為還有一支箭扎在城主身邊的人的肩頭,這個人肩頭的那支箭才是白化病射出去的,城主喉嚨的那支箭就不是城裡的東西。
林玉碎鬆了一口氣,坐在旁邊,讓易谷生給肩頭中箭的人進行醫治。
「你不問點什麼?」
肩頭中箭的人打量林玉碎,神色莫名,在陰暗處,膚色蒼白得過分。
林玉碎含笑道:「左右我沒有殺人,我有什麼好問的?」
「你可真是十分冷靜。」
肩頭忽然笑了起來:「你的人剛才可是對著這裡射了一箭,我要是說,就是他殺了城主,難道你以為,那些人不會相信我的話嗎?」
林玉碎說:「他們相信與否不過是看你能給出的利益罷了。」
我還不知道他們喜歡倒戈相向?
肩頭笑道:「好吧。看起來是個聰明人。我就不跟你賣關子了。我有一件事要求求你,你看能不能幫忙?」
林玉碎問:「什麼事?」
他打量了一下旁邊的屍體,又看向肩頭,感覺這兩個人都是要死在這裡的命。
「皇帝派來的新任城主已經在路上被異族殺了,」肩頭望著林玉碎,慢條斯理地說,「從今以後,我就是皇帝送來的新任城主,你看如何?」
林玉碎挑了挑眉,忽然想,如果這樣,這個人四捨五入可以算我的人,之後我可以甩開這座城,保留關於這座城的權利,往更遠處去,是件好事。
不用負責,又可以得到權力地位和利益,誰會不喜歡呢?
林玉碎含笑道:「我又不清楚這些事情,你說是,自然就是了。」
他的笑容比一開始真誠了許多。
肩頭笑眯眯地說:「城主不愧是城主。」
這話誇得很有水平。
林玉碎問:「這個人是什麼時候死了的?」
肩頭說:「就是路上這兩天,再過兩天,屍體就得發臭了。」
如果屍體在轎子裡發臭了,恐怕是來不及遮掩的。
林玉碎若有所思問:「你想怎麼樣呢?」
肩頭直言不諱:「請大人幫忙,允許轎子在城主府落地,讓其他人離開,單獨安排城主的住處,我會負責貼身照顧城主。
等過兩天,城主在此地休息了一陣,就以水土不服為理由,宣布他病逝,屍體火化,他會在死前當著大人的面宣布是就是下一任城主,如此,我就名正言順了。」
林玉碎含笑道:「好啊。」
好算計。
好一步登天的機會。
他有些疑惑地問:「你是城主的什麼人呢?」
肩頭笑道:「我是他的弟弟。」
林玉碎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問:「你們是親兄弟嗎?」
肩頭搖了搖頭:「不,我們是關係很遠的宗族遠房親戚名義上的兄弟罷了。只不過是按照年齡排序,他在我前面,所以我是他的弟弟。人死如燈滅,我也沒什麼可計較的了。」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感慨,但他能對林玉碎說可取而代之,他和這個新任城主之間的關係,恐怕不是單純的怨恨或者親近能說清楚的,要更複雜得多。
林玉碎無益追究他們的關係,又有些好奇,忍不住蹙了蹙眉問:「新任城主上路之前非要帶著你過來嗎?」
肩頭眨了眨眼睛,不以為意地笑道:「是啊,他覺得我偷了他的玉佩,肯定是小偷小摸的手腳不乾不淨,要打我,被攔下來了,說這件事不好張揚,要是政敵知道了,肯定要大肆宣揚出去,對家族形象不利,那個人就出主意說,可以讓我替代他的位置,陪同過來。
這一路上確實不安寧也不便宜。
他算對了。
我在新任城主的眼皮子底下備受折磨,新任城主不僅不阻止還暗中嘲諷我,他不管不顧,其他人就越發看不慣我,每日每夜都非打即罵,其實他們也不敢做得太明顯,怕被人看見了,說他們的壞話,但是越走越遠,路途偏僻,又安靜,幾乎不能遇到人,他們就更囂張了。
那個時候遇到了偷襲的劫匪,物資被搶了大半,他們又哭又罵,無濟於事,在我身上撒氣,越走越沒有力氣,往後是走不回去的,只能往前到這裡希望能有個結果,誰知道後來又遇到了異族,再次被打劫了一波,他們心中的怨氣很深,就是這兩次的緣故。
食物少了,他們的力氣也少了,打得我不那麼疼痛,我就想辦法找了一些不太認得出來的植物摻和到他們的飯菜裡面去,他們拼命搶東西吃,看起來也不過是鄉下土豬瓦狗的狼狽模樣,上不得台面,偏他們平日就是最喜歡這麼罵我,我找了更多的野菜被他們搶走了。
他們拿去煮了一鍋野菜湯,從來沒有吃那麼難吃的東西,差點吐出來,但也從來沒有離開京都那麼遠,沒有回頭路,沒有過這麼難過的日子,都不適應,只有我,比他們更好一些,但他們還以為我跟之前一樣,都沒有注意和警惕。
有那麼一天,他們吃得中毒了,都躺在地上,要死不活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