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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決絕開門, 也跟著出去了。
二人走到營地外圍, 一個渾身濕透哆哆嗦嗦的小男孩眼神躲閃地被士兵壓在邊上, 不遠處是滿眼紅血絲的瘋狗。
確實有一群。
「這些瘋狗暫且不殺,抓起來,捆好, 小心別被弄傷了。」
枕寒流對其他士兵吩咐。
士兵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去捉狗。
枕寒流看向小男孩:「你是什麼人?」
「我是下冶村的孤兒。前兩天我爹死在路上,家裡沒人,村子裡的人聽說消息就第一時間把我從屋子裡趕出來,讓我滾到村子外面去, 我暫時住在村外的破爛廟裡面, 那裡好歹能遮風擋雨, 可是,村子裡的大人回家以後, 小孩跑出來玩, 看見我, 沖我丟石頭, 罵我沒人要。
我躲進破廟, 他們還追進來,我實在是沒處可去,找不到地方逃跑,被他們圍著打,打完之後,一個小孩說,要是我能晚上去荒郊野地的墳墓睡一覺,明天就不打我,要是不去,他們見我一次,打我一次,見我一次,罵我一次。
我本來不打算去,但是他們吃過晚飯就跑到破廟邊上晃來晃去,說是監督我,我不能不出去。
我沒辦法,就在他們眼前離開了住處,一路走出去,在去亂墳崗的必經之路上,有人在樓上倒下來一盆冷水,正好澆了我一個透心涼,我小跑到目的地,發現沒有人,但是看見了狗。
我還沒鬆一口氣,有人趁著我不注意,偷偷摸摸撿起石頭,對著那群狗就丟了過去,石子砸在了狗的身上,狗都懵了一下,然後往周圍找人,沒有看見其他人,只看見了我,一群狗就狂吠著追逐我,我慌不擇路,跑到了這裡,實在是之前並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我、咳咳咳——我只當這裡也是沒人的荒野地。」
小男孩說話也咳嗽起來,臉頰緋紅,看起來似乎在發燒,努力睜著眼睛,但一雙眼睛都是水霧朦朧的。
婦人被外面的聲音也驚動起來了,本來她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裡一群陌生男人之間,不好找住處,大晚上都沒想好睡在哪裡,比其他人更晚一些都是清醒的,聽著聲音走過來,看見這邊的情況,目光被瘋狗驚了一下,又看見了瘋狗不遠處,一群士兵圍住的小男孩。
婦人前不久才喪子,正是一腔柔情不知往何處去使的時候,現在看見了小男孩,目光就柔軟下去,平白觸動了她的傷心事,不由得喃喃道:「要是我的小孩也活著,或許也可以長到這樣的年紀……」
婦人怔怔說著,就不知不覺往這邊走過來。
那邊士兵已經將瘋狗都捆了起來,堆在一塊,瘋狗喉嚨里發出汪汪汪的聲音,瞪著眼睛,眼睛又大又凸,表面發紅,口角流涎,病得不輕。
枕寒流看了那群瘋狗一眼,對其他士兵揮了揮手說:「你們可以回去了。」
相決絕看著對面的小男孩說:「雖然不知道這裡是重地,但慌不擇路就能到這裡,也真是稀奇。不知者無罪,念在初犯,尚可饒恕,按照規矩,當斬,念在犯罪者年紀幼小,即日起□□,直到我們離開為止。在這場戰鬥結束以前,誰也不許把他放出去。」
相決絕看向枕寒流問:「怎麼樣?」
枕寒流說:「可以,不過,他似乎生病了。」
相決絕滿不在乎:「又不是我給他潑了冷水。」
婦人剛走過來就聽見枕寒流說可以,連忙跑過來對二人跪下懇求說:「這個孩子年紀這么小,父親死了,住處沒有了,還被其他小孩大人欺負,被冷水潑了一身,要是直接丟到□□的地方去,恐怕活不長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饒他一命吧?!」
婦人說著哭了起來:「我看見他就想到了我的孩子,我已經將那小孩的屍體埋了起來,那是死了的人,我不能不送他入土為安,可是,這個孩子可是活著的,興許找了郎中喝了藥還有活下去的日子。
就當是為了積福,請二位大人別把他送到□□的地方去,另外找兩個人照顧他吧!」
那小孩咳嗽了一陣,也跪下來,對著二人說:「請二位大人饒過我,來日我願意肝腦塗地報答二位大人。」
周圍的士兵要過來把婦人和小男孩抓住。
相決絕對他們揮了揮手,讓他們走開一點。
士兵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枕寒流看著婦人問:「你願意為了這個小孩做些什麼呢?」
總不能只有哭訴吧?
婦人一愣,抹了臉上的眼淚,露出一個十分溫婉的笑說:「我願意為大人將這些瘋狗送進城裡造成混亂,城裡的糧食不多,這麼些狗一旦送進去,餓瘋了的人,摸黑就會把狗宰了吃了,吃了瘋狗,得病的人活不長,打起來很容易就死了。
我是裡面的人,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一個人進去,不聲張,不容易被發現。
我只是出去,再回去,他們不會起疑心,我又是婦人,他們不會對我嚴加提防。
這件事我來最好。
要是成了,算是大人占了先機。
若是不成,大人們也不會傷筋動骨。
要是被發現,我就一頭撞死。要是事成,大人攻破了城池,我就裡應外合,迎接大人。
大人的意思呢?」
相決絕皺了皺眉頭說:「這件事很危險,你要是去了,十有八九回不來。你真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