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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鬥爭歸根結底是派系鬥爭。
枕寒流他們站在李大人這邊,就必須和王大人對立,這是難免的,也是他們早就知道的。
黃大人坐山觀虎鬥,年紀大了,喜歡看熱鬧,戲台上咿咿呀呀的熱鬧他看,戲台子底下嘻嘻哈哈的熱鬧他還看,坐在另外兩位大人的中間,壓著一把低調昂貴的椅子,坐下來的時候,椅子嘎吱響,自己笑了一下,又對對面的枕寒流他們笑了一下,似乎是非常和藹可親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臉,尤其是笑臉,枕寒流感覺對方是笑面虎。
李大人坐在右邊,按照朝廷的禮數,以左為尊,可以看得出來,李大人在三位大人之中的位置也是搖搖欲墜,非常需要人手幫忙。
枕寒流他們來得不錯。
最左邊的人是王大人,據說向來和李大人不對付,現在座位也不挨著,中間隔著一個黃大人,黃大人竟似乎在二人之間起調和作用,倒不知道是不是火上澆油的調和。
如果說黃大人像笑面虎,王大人就乾脆不對他們裝樣子了,連笑臉也沒有,冷淡得很,年紀也不小,臉上的皮膚耷拉下來,並不恐怖,也分不出來美醜,只是不苟言笑的樣子,真不愧他給義子的姓氏,垂著眼皮,端著一杯茶,瞥了他們一眼,似乎對今天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
也是,李大人得了幫手,王大人要是高興才古怪。
李大人看起來最高興,但畢竟是大人物,喜怒不形於色,笑眯眯的,熱情是熱情,但也不會讓人覺得過分熱情,拿捏著一個合適的分寸,像一把掐著嘶嘶吐信的毒蛇七寸,雖然不取蛇膽,卻十分愛惜地合攏雙指轉著磨牙的物件,在蛇的獠牙邊上慢悠悠地笑。
怪滲人的。
這個地方也陰森森的,四方的院子,四方的牆,四四方方的天空,四四方方的地面,圓溜溜的井口,木頭的桶,粗粗的麻繩,灰色的漿糊,濕潤的石板,長著青苔的牆角,發了霉的若隱若現的氣味,翹著角的屋頂磚瓦,跳來跳去的貓在探頭探腦,緩緩搖晃尾巴的成年土狗。
仿佛哪一個房間就有一具流著血的女人屍體,又好像哪個角落藏著一條粗大的鎖鏈。
呼嘯的風從遠處吹來,濕潤得叫人眼睛似乎也發潮,感覺不到之前的黃沙了。
這裡似乎安靜許多又似乎喧鬧了許多。
但可以確定的事情是,這裡確實比之前的小村子繁華許多。
大人物身上的衣服鞋子和使用的東西都帶著一股子吃人似的奢侈。
「從今往後,你們也算是加入了官府,我們肯定給你們安排一個好前途,是不是?」
黃大人先開口了。
他是在問自己身邊的兩位大人。
李大人笑道:「是。」
王大人也笑道:「凡是願意歸順的,我們都有安排,自然是好前途,若不肯的,死了也是應該的。」
黃大人就收拾了自己的袖子,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王大人端著一碗茶放在身邊的桌上,將枕寒流、相決絕和怨遙夜都看過了,神色晦暗難明,叫人不能明白他在想什麼,一開口笑著說:「個個都很好。」
李大人端著茶碗,慢悠悠笑道:「是啊。」
他抿了一口茶水,對枕寒流眾人說:「今天讓你們過來,除了讓我們看看,還有一件事,你們肯定也知道,黃州花城有一股起義軍,如今已經三年了,去了許多人,都不頂用。」
第10章
「起義軍的人數不詳,但占據了大片的城池,至今未能被攻破,這些年逐漸在城中建立起自己的根基,時日越久,越髮根深蒂固,我們不能一拖再拖了……」
李大人說完了官話,說起茶水,仿佛話題突然轉換成了閒聊。
「這茶可真是好東西。」
李大人嘗了一口說。
王大人將手裡的茶杯放在身邊的桌上,含笑附和:「剛翻出來的壓箱底,可不是嘛?要是不好,還不好意思拿出來,畢竟,招待二位大人,我也不想露怯。」
黃大人點了點頭,緩緩說:「是。」
李大人說:「上次品茶,也是這樣一個天氣,我記得,有人說,軍中多了一位女子。」
相決絕說:「那是我的妹妹。」
李大人笑道:「哦,原來是令妹。」
王大人笑道:「軍中儘是男子,恐怕女子在其中多有不便,不如,請令妹與我小女暫時同住,就在汴梁城,可以互相照顧,同為女子不會不周,怎樣?」
黃大人老神在在說:「女子與女子在一起居住是常理,再有,軍營裡面,放一個女子,不合規矩,又容易出事,換個住處,正是應當,只是不知道令妹心中如何選擇。」
李大人道:「依我看,女子身體柔弱,來回奔波也是乏累,諸位先暫且休息一段時間,安置好各戶家眷,再作其他打算不遲。」
相決絕欲言又止問了出來:「那我們和起義軍的事情?」
黃大人像個彌勒佛似的笑道:「真是個年輕人。」
他好像要拍一拍肚子,但是沒有。
王大人也笑道:「這件事自然是容後再議。」
李大人慢吞吞說:「你們要是不滿意,我擔心舟車勞頓,諸位的兄弟們不適應轉換的環境,怎麼才好呢?」
相決絕愣了一下說:「願聽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