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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第一時間就打招呼。
讓他說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加緊張的事情是,他的父親第一眼看見他,也沒有跟他打招呼,只是仿佛看見了一個陌生人的樣子,掃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跟在引路的人身後,走到了眾人之中,又將眾人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林玉碎的臉上,嘟囔了一句話。
那句話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都沒有聽清楚。
他對自己說:「這個人看起來真漂亮,如果我的妻子還在,她會喜歡看見這張臉的。」
他找了個地方站住,又低著頭對自己小聲說:「她會喜歡的,不說話也可以。」
男人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冷父,他知道冷父最近精神不太正常,但他之前一直都以為冷父是身體不太好又接受不了事實,被自己的兒子關在了一個狹窄又黑暗的小屋子裡面,不許出門,不許做事,不許接觸太多的陌生人,他心裡對這個人是有點同情的,但是那種同情不多。
風一吹,連那點同情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看向了後來的第二個人,活化石,很老,眼睛很亮,滿臉皺紋,但是看起來還好,不算丑,也不算美,有一種老年人特有的無性別的瘦削和彎曲,感覺是矮小的,走到面前才讓人發現,他的身體也不算糟糕,比大多數人還高一點,即使他低著頭,彎著腰,腿還有點跛。
林玉碎問男人:「他們都來了,你還有什麼要求?」
男人低下頭去,冷靜了許多,回答道:「沒有了。」
他喃喃重複道:「沒有了。」
這種情況,也不能更好了,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總不能突然回頭,說我不願意,我不幹了。
那是笑話。
他還能要求什麼呢?
男人看向女人,對林玉碎提出要求:「她昏迷了有一會了,應該醒過來了。」
林玉碎點頭,看向大夫,大夫給女人吞了一顆藥丸,女人咳嗽著瞪大了眼睛,捂著自己的喉嚨,差點以為自己是被投毒了,但是過了一會,她緩和過來了,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她轉頭看向身邊不遠處的男人,心裡疑惑又憤怒。
昏迷有什麼不好?
如果睡著了,發生什麼事情都是可以撇清關係的。
反正她不知道,沒有參與,根本無關,但是她醒過來之後,這種可能就不復存在了,除非她再次昏迷過去,但是那對她有些困難,她暫時沒法那麼輕易地做到自己想做的這種事情。
所以,只有這樣了。
女人咬牙切齒地低聲問男人:「你為什麼把我弄醒?」
男人看她回答:「因為我需要公平公正,還需要心服口服,如果你閉著眼睛,我就會覺得,這不公平,你如果在事後得知了結果也會心有不服吧?不如我們現在就一起解決這件事。不管結果是好還是壞。這樣不是很好嗎?」
女人驚訝地望著他,感覺自己認錯人了,看了一會,點了點頭說:「好。」
她低著頭,喃喃道:「真是瘋了,你有毛病,我沒有辦法治療,但是我可以確認一件事,你被別人污染了,你被同化了,你不是我之前認得的那個人了,如果是之前的,你不會這樣的。你不會這樣對我。」
男人說:「隨便你怎麼想。」
他看向林玉碎:「可以開始了。」
林玉碎看向簪花:「你們可以開始了。我現在是個被告,還可能算一個嫌疑人,不能再站在中間,請你想辦法結束這件事。」
簪花想了想:「哦。」
他看向身邊的活化石和冷父問:「二位有什麼想說的?」
冷父說:「我本來要去廚房做飯,被人喊到這裡來了,我覺得還有半個小時,如果不回去,屋子就要炸了,灶台裡面的火還沒有熄滅呢。」
活化石說:「我們還不知道前因後果,拜託隨便誰給我們講一遍。」
冷客中作為講述人說了這個故事。
活化石點頭:「原來是這樣,你們需要我們過來做什麼?依我看,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男人說:「我不服氣。」
簪花問:「有什麼不服?」
男人說:「他沒有權利控制這些人。」
簪花說:「他有,他之前是這裡的城主。」
男人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一瞬,又說:「可是,他現在不是。」
簪花說:「但他還是可以控制這些人,他有這個權利,因為現在擁有這些權利的人願意給他這個權利。你還想知道什麼?」
男人心裡已經知道自己是回天乏術了,卻還是忍不住抱著一點微弱的希望問:「究竟為什麼?我是說,為什麼他可以有那樣的權利?有權利的人為什麼願意把權利給他?」
簪花回答:「因為之前這些權利都是他交給別人的。從身份說,他依舊是這座城最有身份的城主,其他人都是他的下屬,他需要的時候,權利都是他的。」
男人喊道:「可是他根本沒有跟其他人事先溝通過,否則就是他有錯。他在濫用權力,他沒有這個資格。」
簪花回答:「他有這個資格,隨時都有,一直都有。權利本來就是他的,他想怎麼用都可以,並不算濫用。」
男人說:「可是,他沒有事先對其他人說明情況,他獨斷專行。」
簪花回答:「不是,他不需要提前對其他人說明,他只要站在這裡,這些都是他的。他不需要過問其他人的意見,尤其是不知情的下屬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