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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低著頭,臉頰耳朵都燒得通紅,囁嚅著低聲說:「我們去找了客人。」
怨遙夜笑了一聲,二人一時分不清楚那是冷笑還是嘲諷又或者只是一如往常的溫和。
「你們找了客人做什麼?」
怨遙夜輕輕緩緩地問。
他的聲音是很溫和的,他的語氣也是溫和的,但他這麼問出來了,就叫人感到一股極強的壓迫力,好像萬丈海水平地起,表面越是波瀾不興,底下越是波濤洶湧,潮水層疊,漆黑寂靜,竟似乎比幽冥更令人恐懼。
遠遠看見這邊情況的鬼魂都下意識避開了。
面對面站在怨遙夜不遠處的二人幾乎想將頭放在地上,好讓自己維持平穩正常的呼吸節奏。
雖然死人是不需要呼吸的,但鬼魂大多都保留生前的習慣,呼吸只是讓他們放鬆和穩定的普通手段,尤其這還不需要額外付出,可以說,在幽冥能見到的普通鬼魂都會呼吸,越是強大的鬼魂看起來越是和常人無異。
「請大人責罰!」
二人撲通撲通兩下就跪在了地上,對著怨遙夜磕頭請罪,希望能得到饒恕。
「你們找客人做了什麼?」
怨遙夜重複了他的上一個問題。
二人將額頭貼在地面上,那是個標準的五體投地的姿態,非常虔誠也非常誠懇。
「我們找客人報仇,但是客人和我們打了賭,我們沒有再做什麼就退出來了。」
他們恭恭敬敬回答道。
「賭了什麼?」
怨遙夜問。
「賭魂飛魄散……」
二人囁嚅著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們後知後覺自己現在還沒有被殺死真是幸運。
「你們的毒有解藥嗎?」
怨遙夜問。
「有。」
二人回答道。
他們把解藥瓶子拿出來,雙手奉上。
「禁閉三天,要是你們出來,客人還在,你們要親自去賠禮道歉。」
怨遙夜說。
二人都連連點頭說是。
怨遙夜揮了揮手,讓他們自己去禁閉室。
二人離開。
怨遙夜沒有說的事情是,如果客人沒死,死了的人肯定是他們,到時候也不需要出來道歉了。
衛道打開了房間門,看向怨遙夜問:「你站在那邊做什麼?」
怨遙夜看向衛道問:「你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衛道問:「去哪裡?」
昨天怨遙夜看見的衛道,要麼坐著,要麼昏著,沒有像現在這樣站著的,他之前在昏沉的城堡客廳裡面,一大堆的冰冷的物品包圍之中,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本身都有些發黑,像是某種失去了顏色的照片。
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現在仔細看來,珠光寶氣雖然沒有,滿身華彩倒是不容錯認。
怨遙夜笑道:「鬼王那邊不是有一個花園嗎?我這裡也有花園,請你去。」
衛道就跟著他下樓。
這裡的樓梯一層三轉,走得人頭暈,偏偏邊上的燈光模糊不清,燈的形狀還各有不同,並不是非常幽冥特色的白骨骷髏之類,而是兔子、紅棗、粉豬之類奇奇怪怪的樣子。
怨遙夜走得不快不慢,衛道拉開了距離,幾乎要貼到牆上,一時不注意,踩到了什麼,一下子就順著樓梯往下滑,看起來是要摔倒。
怨遙夜一伸手就拉住衛道,正抓住了衛道的手腕,手指碰到了玉鐲子,把人拉回來,也沒鬆手,有些稀奇地拉開衛道的袖子,打量衛道手腕上的玉鐲子,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點古怪,衛道一時拿不準對方是生氣還是驚訝,想收回手,第一次還沒收回來。
「鬆開。」
衛道蹙了蹙眉。
「好吧。」
怨遙夜將手鬆開,又拉住衛道的衣服問:「你生氣了?」
衛道說:「沒有。」
怨遙夜順勢從衛道的衣服拉住衛道的手問:「你要是再摔下去怎麼辦?」
衛道說:「不勞費心,讓我摔下去算了。」
怨遙夜哈哈大笑起來:「我可不敢,你身上青了紫了腫了,萬一有人找我麻煩怎麼辦?」
他的笑聲很爽朗,和他整個人的氣質格格不入,衛道看了他一眼,有點發愣。
如果說之前的怨遙夜是表面流光溢彩的漂亮貝殼,心口緊閉,有人想探究,他就對著別人的臉吐一口咸腥的海水,對著旁人的手指鼻子壓下去,痛得人恨不得自己也肝腸寸斷。
現在的怨遙夜就像瓦礫之中的明珠,璀璨耀眼,熠熠生輝,陽光落下來,只敢在他身邊輾轉反側。
怨遙夜湊到衛道眼前問:「要是有人找我麻煩,看在剛才我拉了你一把的份上,你也替我說兩句好話?」
衛道收回目光,偏過頭,撇開臉說:「只怕這是不對等的交易。」
我才不干。
怨遙夜的表情有一瞬間是疑惑,他猜測衛道和枕寒流關係匪淺,但衛道這種反應,又似乎不是,他被衛道弄得迷糊了。
「一點餘地也沒有嗎?」
怨遙夜問。
衛道感覺他在問,那兩個人真的一點活路都沒有嗎?
衛道看了他一眼,依舊說:「沒有。」
怨遙夜點了點頭,沒有糾結這個問題,拉著衛道往下走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