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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人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客套話。
李大人則對他們說:「你們這次去黃州,務必要拿下花城,趕路的時間不算,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月,一個月之內,你們攻破城池,上面自然有獎賞,要是打不過,就得受罰,考慮到你們是新兵,我可以從龍騎營調動三千兵馬為你們助陣。
但這三千人,不到危急時刻不動,不到緊要關頭不出,你們明白嗎?」
「明白。」
枕寒流等人立刻率領部隊趕去黃州花城外。
花城雖然負隅頑抗有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對他們也是損耗,武器保養不善,人力疲憊不堪,糧食匱乏,資源短缺,城牆多有損毀。
只差最後一擊就可以讓他們丟盔棄甲。
第27章
可是, 最後一擊,必然會遭到強勢反撲,兔子急了咬人, 更何況, 還有困獸猶鬥。
強攻需要人手,他們的兵力卻並不算多。
部隊暫時駐紮在城外。
路上有一個婦人正抱著藍色碎花棉布哭泣。
「怎麼了?」
枕寒流問。
「大人, 」婦人有些畏懼, 往後退縮了一下, 臉上還帶著淚痕, 表情惶恐不安, 膚色蠟黃, 看起來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疲憊姿態,「驚擾了大人,民婦罪該萬死!請大人恕罪。」
枕寒流頓了頓, 換了一副溫和的表情,盡力友善微笑道:「我並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麼在這裡哭。」
婦人將信將疑地打量枕寒流,看見了他的臉,略一猶豫, 低下頭去, 小聲回答:「我的丈夫當兵去, 死了,我的公公得了重病, 也死了, 我的婆婆, 摔了一跤, 在田邊死了, 我的孩子……」
婦人哽咽起來:「我的孩子。」
她緊緊抱住了懷裡的小包裹,淚流滿面。
「我全家都死了,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才有生路。」
婦人哭著說。
「你之前住在哪裡?」
枕寒流問。
「住在城裡,」婦人往身後指了一下,「但是現在城裡到處都是流民和士兵,一點也不安全,白天鬧哄哄的,晚上更亂,偷東西的偷東西,□□的更是到處都有,殺人也是常事,我好不容易逃出來,裡面死人的血都把門口的路染紅了。之前那裡可是青石板!」
婦人擦了擦眼淚。
枕寒流問:「你會做飯嗎?」
婦人一愣,點了點頭:「會一些,之前在家裡,都是我做飯。」
枕寒流說:「我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你要是不介意,不如跟著我,為我的兄弟們負責廚房的事情,正好,他們說,廚房那邊最近缺人,你怎麼想?」
婦人連連點頭,眼睛都亮了:「我願意!」
枕寒流說:「我那邊可都是男人,你一個婦道人家,你不怕嗎?」
婦人笑道:「現在這個世道,害怕也不頂用。」
枕寒流點頭:「好。」
婦人便要跟著他走。
不遠處忽然衝過來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看起來兇巴巴的,一下子伸手按住了婦人,竟然想當著枕寒流的面把人強行帶走。
「沒良心的東西,你媽我好不容易給你找了一門親事,錢都談好了,你跑了算怎麼回事?」
「你弟弟可還在家裡等著你嫁出去把錢拿回來,讓我們開鍋吃飯,你這麼一走了之,真是一點沒心肝,難道你捨得看著家裡一群人活活餓死嗎?你弟弟眼看著就能入贅有錢人家,沒有你出嫁的錢,怎麼給他捯飭打扮,不給他好好打扮,人高門小姐看得上他嗎?」
「白眼狼,你從小到大,爹媽怎麼對你好的,你都忘了?以為自己嫁出去就了不得了?!生不出兒子,儘是女兒,還全都養死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兒子,也死了,你就是喪門星,克夫克子,要不是我們,你怎麼還能再嫁好人家?」
兩個人一言我一語,說得飛快,將婦人拉拉扯扯,滿臉嫌惡,婦人一時沒站穩,手裡的包裹落在地上,散開的藍色碎花棉布裡面露出一張青紫色的小孩的臉,顯然,這就是婦人的兒子,早就死了,婦人不肯撒手才抱到現在。
婦人一看兒子落在地上,尖叫一聲,突然發力,掙脫了身邊的兩個人,跑到小孩邊上,跪了下去,喃喃道:「乖孩子,別害怕,娘在這兒呢。」
那兩個人還想去拉婦人。
枕寒流握著棍子攔住他們伸出去的手。
婦人還跪在地上,用額頭去貼小孩的臉頰,發了瘋的樣子。
「你是什麼人?我們家的事情,外人少管!」
「就是,想英雄救美?做夢!這可跟你沒關係。走開。」
老夫妻叉著腰對枕寒流大喊。
「你們是她的什麼人?」
枕寒流問。
「我?我們是她爹媽。她還有一個弟弟!早說好了,她夫家的人死完了,我們把她接回家去——」
老婦人昂著頭說。
婦人紅著眼睛罵道:「我出嫁的時候,你們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再不是你們家的人,也不必再聯繫,我還記得,你們怎麼就忘了?多少年沒見面,一上來就想把我賣出去,我憑什麼認你們?我家裡的人都死絕了,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還弟弟?我沒有對姐姐又打又罵又看不起的弟弟!我在家裡,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現在記得我,還不是為了別人家給的彩禮錢?噁心。你們一家人都噁心。我算什麼?早就不是你們家的人了。少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