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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這裡的賓客,論身份雖然比不上城主,也比不上林玉碎,但肯定不是一無所有的貧民,那些人連城主府的門都跨不進來,他們這些人跟著城主,吃了一頓酒席,心高氣傲,即使城主在酒席中毒倒了,他們也不介意,今天就開始搞事,想必是前任城主的殘餘。
要他們當奴隸,他們必定認為是純粹的折辱。
真要他們做什麼,他們恨不得當場發狂,只是礙於林玉碎的身份,大概不會當時發作,事後怎麼樣,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二人幾乎共用一個陰影,他低聲問:「那你叫什麼?」
「算了,名字不重要,」那個人說,「大人願意找我,就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叫什麼都可以,大人給我一個名字,只有大人能那麼叫我,那就更好了。別人聽見了,都知道我是大人的人。大人以為怎麼樣?」
林玉碎感覺對方在試探,若有所思:「那你就是珍珠了。」
珍珠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多謝大人賜名。」
林玉碎拍拍他的肩膀,借著他像是杵著一根拐管似的站起身來,對眾人笑眯眯地說:「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了。春宵苦短,不是嗎?」
眾人哈哈大笑。
有些人已經想到了齷齪的事情,嘻嘻哈哈地積極回應:「良宵苦短,夜露深重,大人可要珍惜,我們就不去打擾了。」
又有些人還保持懷疑態度,若有所思地隨口說:「既然大人要回去,那這桌宴席,等下次見面,我們再對大人招待吧。」
某些人隨大流,連連點頭:「大人慢走。」
林玉碎對他們一點頭,轉身走了。
他走得有點踉蹌,但珍珠實在懷疑,林玉碎根本沒有喝醉。
哪有人一杯倒的?
這酒量也太淺了。
珍珠蹙了蹙眉,感覺林玉碎越來越重,像是故意壓著自己,一咬牙,在心裡嘿了一聲,仿佛自己在拉號子似的拖著林玉碎往房間門口走。
林玉碎眯著眼睛,看起來有些渾渾僵僵的,臉上煞白,紅暈淺淺,額上有些細微的汗珠,不知道為什麼,珍珠路過花園的時候,嗅到一點沒有開放的鮮花的氣味,卻鬼使神差地想,吐氣如蘭,也許是真的。
他悄悄看了林玉碎一眼,越發覺得這張臉實在光彩照人,即使不加裝飾也是珠光寶氣,讓人不能直視,好一個雅極始知花更艷的美人。
林玉碎的目光落在珍珠的眼睛裡,珍珠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仿佛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訕笑道:「大人,可是酒醒了?」
林玉碎搖了搖頭,踉蹌了一下,低聲說:「我覺得你身上有酒香氣。」
珍珠心跳如擂鼓,緊張極了,怕被發現什麼,滿頭大汗地笑道:「大人說笑了,那麼多人都在喝酒,我身上有一點酒氣,是正常的事情,若說酒香,就是沒有了,依我說——」
他突然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仔細看了一眼林玉碎,又臉紅著欲蓋彌彰地挪開目光。
依我說,大人身上的香氣才是有意思的。
但他不敢說。
說了怕被當成調戲的流氓打一頓。
那就完蛋了。
他要是在走廊上爬不起來,路過的奴僕看見了,就算把他扶起來了,事情傳到別人的耳朵里,都是不好聽的,也許還得連累其他人,不如算了。
林玉碎大概能猜出來他在想什麼,蹙了蹙眉,借著他神思不屬的機會問:「其他人身上的酒氣怎麼就沒有你那麼重?你在進宴席之前,做了什麼?是不是找了小美人玩!你說!」
珍珠笑道:「怎麼會?世上的美人,全都放在大人面前,我也不會挪開目光,她們若是來了,就是自取其辱,若是當著大人的面說自己美,就是自以為是,若是都有眼睛,就該自慚形穢了。我見了大人,已然神魂顛倒,怎麼還敢想小美人?」
他對其他問題避而不談。
林玉碎說:「所以,你的酒氣怎麼來的?只喝了一杯酒可不會這樣。像他們那樣,我也沒有看見你喝了許多的酒。」
珍珠聽林玉碎咬住這個話題不放,就知道自己恐怕不知不覺之中已經露出端倪了,有些緊張,皺了皺眉,又覺得撒謊實在是麻煩的事情,有點自暴自棄似的放鬆了對林玉碎的警戒,低聲說:「既然大人感興趣,我也不瞞,我家是酒廠。」
「那些酒都是我家來的,」珍珠頓了頓,看見林玉碎打開了門,低聲說,「我在參加宴席之前,只不過是跟著他們,看了一圈酒。」
林玉碎問:「看了一圈酒?」
珍珠苦笑道:「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其他的東西,我知道也不能說。
不然,你往外一走,我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
林玉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還知道什麼?」
珍珠搖了搖頭:「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的太多是會死人的。
林玉碎說:「請坐。」
他現在完全沒有在門外那樣歪歪扭扭踉踉蹌蹌的樣子了。
臉上的紅暈也被風一吹就消散下去,膚色蒼白起來,在陰影角落之中,像一個模糊的幽靈。
珍珠莫名有些心驚肉跳,像是即將被剝離靈魂,又像是心臟即將從嘴裡跳出來的感覺。
他垂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