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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甲上的,還有裴尚榆、賀澹, 另一位, 便是顧青梔了。
大殿之上,陛下著人將這四人的文章謄抄下來,交由閱卷官們傳閱。
霍老太師先看到的是顧青梔的文章, 她是幽州人, 題目是漁陽,她便寫了一篇風土人情志。
【漁陽, 漁水之陽,前為大周要隘, 後為兵家要地,多平川, 少險峰,民風淳樸...】
顧青梔的文章內容詳實,除地質風俗之外,還有不少關於民生的詳解,文風質樸,頗顯幾分返璞歸真!
霍老太師無疑是喜歡這篇文章的,至於賀澹和裴尚榆,她們的文采是眾所周知,文章或絢麗或明快,旁人固然讚不絕口,只是對裴老太師而言,終究不如顧青梔那篇,叫人眼前一亮。
之後帶著幾分惴惴的,裴老太師終於看見了沈月章的試卷。
沒有什麼「少俠」和英雄,也沒什麼美人與君王,沈月章洋洋灑灑大半篇,幾乎全是在論漁陽的鐵礦,以及怎麼用鐵礦給朝廷搞到更多的錢。
霍老太師也頗有些意外。
這丫頭每天吃喝玩樂精通,能想到賺錢的法子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居然還知道漁陽有礦!
霍老太師很快想起來,三年前沈逸掌管的巡防營曾換過一批軍械,那段時間兵部和工部,還有漁陽的一位父母官幾乎住在她們府上。
兵部和工部是為著兵器的改良以及應用,而那位漁陽的父母官,則是因為他們有礦!
他們有鐵礦,且規模不小,來京的目的有二,一是把鐵賣出去,二是想請一道聖旨,看在漁陽剛經戰亂,百姓貧寒的份上,能降一降稅。
建德帝寬慈,不僅准了旨意,還一連查出一串私加苛稅的官員!
霍儒芳對那件事印象不算深,他那時候不在京城,正忙著南方水患,難民的災後安置。
是後來回京之後才聽人說過兩耳朵,這會兒瞧著沈月章的文章,他這才想起來。
霍儒芳心裡笑罵這小畜生平日裡看著沒心沒肺,難得還有上了心,能記得的事兒!
一旁,已經有一道帶著猶疑和暗諷的聲音響起。
「沈小姐還真是...別出心裁啊!」
同為閱卷官之一的戶部尚書文軒明捻著鬍子,滿臉都是看笑話的不懷好意。
文軒明和霍老太師是同年入朝為官的。
文軒明家世顯赫,霍老太師一介清流。
霍老太師是乾元二十六年的新科狀元,文軒明是同年欽點的探花。
霍老太師娶了裴家三小姐,這位三小姐還好巧不巧,正是同文軒明一起長大,文家還曾經上門提親...
文軒明和霍儒芳較了半輩子得勁,可似乎總是要低他一頭,如今總算有個沈月章能讓他扳回一城,文軒明自然了的看笑話。
他不是笑話自己,在戶部摸爬滾打幾十年,一身的銅臭嗎?
他清高,可這外孫女的一篇初試,還不是洋洋灑灑怎麼搞錢?
文軒明舉高了那篇文章,一字一句的詳詳細細瞧著,口中連連嘖聲。
「又是行厘,又是坐厘,這商稅可真是叫沈小姐玩的明明白白!」
「農稅茶稅鐵稅,沈小姐還真是賺錢的好料子!」
他每念一句,必然誇張又感嘆地贊上一句。
霍儒芳想到沈月章跟他說的,要安排她去戶部的話,默默把手揣進了袖子裡,瞧著皇帝的視線挪過來,還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
來吧,魚餌都不用下,某魚已經自覺自愿的想要上鉤了!
年輕的皇帝看向文軒明,眸色幽深,竟不知何時已叫人難分喜怒。
「文愛卿似乎很是欣賞沈家小姐?」
礙於沈月章的草包形象過於深入人心,在看到她的文章之前,大家私心裡還是覺得,這甲上的成績多半是皇帝念及舊情,以及霍老太師在場的緣故才給的臉面。
文軒明和霍老太師兩個人打了一輩子擂台,人人都等著他先質疑,可沒成想這篇文章偏偏寫在了文軒明的心坎上!
不管是因為要擠兌霍儒芳,還是這篇「賺錢之道」確實有幾分道理,文軒明作揖回禮。
「回陛下,沈小姐大智若愚,這篇文章見解獨到,到底還是年輕人想法多,微臣朽木,自愧不如。」
說罷,他低頭去瞧霍儒芳的臉色。
你不是自詡清流嗎?你不是一向視錢財如糞土嗎?如今你這外孫女可是口口聲聲只為了賺錢呢!
如今,他越是捧著沈月章,便越是打他的臉!
他本以為能在霍儒芳臉上看到氣急敗壞的神色,可出乎意料的,霍儒芳看向他的眼神...莫名像是憐憫。
他正疑惑著,又聽堂上,陛下輕快一笑。
文軒明幾乎是本能地覺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下意識便要改口,卻聽皇帝已經悠悠開口。
「文愛卿這般惜才,朕心甚慰,既如此,今後,便叫沈小姐在戶部當值吧!」
文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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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舉人們前往瓊林宴赴宴的功夫,宮裡的太監已經捧著大紅喜報,登了永定侯府的大門!
沈月章自然不在永定侯府,於是那群人又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穿過了大半條街,到了霍府。
這番熱鬧,可當真不遜於狀元打馬遊街。
大太監由一隊禁軍護送,為首者手捧加蓋玉璽、硃批「甲上」的試卷至霍府,又另宣了一封著沈月章兩日後前往戶部任職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