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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拭去了沈月章眼尾的淚痕,眉眼低垂,語氣一軟。
「沈月章,我冷!」
第40章 我想出恭
沈月章到底在壽康宮歇下了。
是夜, 星空舒朗。
柳雲泡過了藥浴,只著一身素色裡衣,緩步行至榻旁。
榻上是正背對著她的沈月章。
有心事縈繞, 沈月章躺了許久也未能睡著,在嗅到那股熟悉的清苦藥香之後,她也沒回頭,只動作溫吞的往內側挪了挪。
背影蔫蔫,無精打采,像是打了敗仗的小狐狸崽子,每一絲的發梢都透著委屈和可憐。
柳雲只瞧得心臟又酸又軟,她俯身躺上床榻外側,稍作猶豫後, 便探出手臂, 撈過沈月章腰身。
這是個幾乎沒有距離的擁抱, 借著毒性發作、借著寬慰沈月章的幌子,將那見不得人的情與念藏的滴水不漏。
沈月章只覺那股藥香籠了下來, 身後床榻一沉, 而後便被一雙手臂擁得極緊。
那個懷抱帶著溫熱的水汽,以及叫她安心的力道,沈月章正欲轉身, 卻猛地後背一僵。
「嘶!」
柳雲也被嚇得動作一頓, 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一隻手落在了沈月章後腰之下, 「還疼?」
沈月章點了點頭,在柳雲慢慢的揉按之下, 才又重新放鬆下來。
殿中很靜,靜得只有兩人呼吸聲交錯, 柳雲斟酌片刻,道,「明日,我叫瑞雪跟你賠罪。」
賠罪是應當的,不論沈月章是侯府嫡女,還是如今的從五品官員,瑞雪一介宮女,這樣推搡都是實在出格又逾矩的事情!
可這話不知為何,聽在沈月章耳朵里,便是柳雲同瑞雪更加親近的訊號——想當初她惹事犯錯,柳雲也是這般同旁人客套敷衍——明日我叫沈月章登府賠罪。
這話是做主的意思,她從前做沈月章的主,如今在做瑞雪的主。
沈月章眼眶一酸,莫名又想哭。
她如今連柳雲是不是不高興都看不出來!
她如今是需要柳雲客套敷衍的人!
眼睛大也藏不住什麼淚,她呼吸亂了,急促又抽噎的濕了方枕。
沈月章這個人,鬧的時候是能把人氣掉半條命,乖順的時候又叫人窩心到不得了,如今可憐兮兮的哭起來,更是連人的心都要被她哭化了!
柳雲心臟處的酸脹一路連累到了喉嚨,她語氣也不由得慌了幾分,「還是疼得厲害?我去叫太醫。」
柳雲剛起身,沈月章卻忽地轉身,抓住她的手。
她努力睜大眼睛,試圖忍住眼淚,語氣執拗,問道,「你今日,真的生氣了嗎?」
這問題的答案簡直毫無疑問,可更加毫無疑問的是,柳雲從未想過要沈月章明白自己的心意!
畢竟這種事情,成了,日後不得順遂,不成,又更添嫌隙。
柳雲對自己心狠,能豁出去後半生的平安順遂入宮,豁的出去這副身子來換前途似錦!
她對自己都這般,更遑論旁人!
只是,柳雲唯一的那點不舍,都留在了沈月章身上——她捨不得沈月章受那不得順遂的苦。
世上之事少有順遂,要的不過是權衡和取捨,權衡之下,一個明晃晃的現實便是,縱使沈月章嫁了個不得心意的夫君,也有沈家和霍家給她撐腰。
可她們,算什麼呢?
且不說天下人會如何看,單是沈家和霍家,她昔日的那些依傍和依仗,便會先向她發難。
柳雲自己是孤家寡人,她捨不得沈月章陪她去做孤家寡人。
既如此,這份生氣本也不必她知曉,更何況,她饒是有再大的妒火,也已經叫沈月章的眼淚滅乾淨了,哪裡還生得起怨怪的意思?
瞧著沈月章的淚眼滂沱,柳雲思量片刻,只道,「一點點。」
說全然沒有太過虛假,一點點當是剛好!
只是沒想到,這話一出,沈月章卻哭的更凶了。
直到現在沈月章才恍惚明白,比起剛剛被人污衊的冤枉,她似乎更加難過於和舊日好友的漸行漸遠。
她不得不承認,她看不懂柳雲,現在的柳雲。
沈月章被這個認知欺負的抬不起頭,她拿錦帕捂著眉眼,哭的一塌糊塗。
「從前,我明明...明明能看得出來的!」
看的出來柳雲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是假裝還是真心,是喜歡還是討厭...
沈月章肩膀抖得厲害,柳雲也在她含糊不清的哽咽里,隱約聽出些端倪。
柳雲難得顯得手足無措。
聽沈月章的意思,她自然不是疼哭的,她說她從前看得出來。
看得出來什麼?現在又看不出來什麼?
柳雲也被攪昏了頭,撐著手臂,探身到沈月章身邊。
她嘆了口氣,緊皺的眉心略顯焦躁,語氣是無可奈何的溫和,「別哭了,明日朝會,皇帝必然會在朝上宣布要討債的事,你說不定要上朝面聖。頭一次上朝,你把眼睛哭腫了還怎麼見人,嗯?」
沈月章才不在乎朝上那些人怎麼看,但她確實不能哭了。
哭沒有用,既然漸行漸遠已是事實,她要做的只是努力挽回!
沈月章高高抬起頭,用力按了把帕子,把眼淚擦乾,而後長長出了口氣。
既然十幾年前,她能花幾年的功夫把那個渾身帶刺的柳雲看得明白,如今她長大了,自然也能用更少的時間,把現在的柳雲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