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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霍儒芳冷笑一聲,「你可自由了,你爹愁都要愁死了,等你要完這一圈的帳,哪家還敢娶你?」
他看著沈月章,嘆口氣,還試圖勸她,「小時候你爹多疼你,天天抱著你說,誰家小子敢騙走你,他就打斷人家的腿!」
沈月章神色無辜,「可現在我爹恨不能打斷我的腿,然後把我送人家家裡。」
霍儒芳:「......」
倒也是事實。
霍儒芳說不聽她,只氣得鬍子都翹起來,「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不聽,她說讓你做的,你倒是聽得乾脆又徹底!」
「是啊。」沈月章回道,「不是外祖父告訴我,要是有什麼事想不通,就找個能想的通的人,然後讓她去想,我照做就是了嘛?」
「可是,」霍老夫人聽了半晌,這才開口,「小核桃,你不是早些年同太后便鬧翻了嗎?」
鬧翻了還這麼聽話?
讓她入宮還能說是擔心她外祖父,可怎麼讓她應下皇帝的事,她也應得這麼幹脆利索?
老夫人溫熱乾燥的指尖蹭蹭沈月章的側頰,「你跟外祖母說,你和太后...如今究竟是怎麼個回事?」
第12章 王八吃秤砣
沈月章和柳雲怎麼回事?
沈月章從來只過眼下,未來和從前都懶怠去想,是故就算是本人也沒個定論。
而瑞雪作為柳雲入宮便跟著她的心腹,也同樣看不明白。
對於太后娘娘入宮之前的事,她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曾是錦州指揮使,柳階的女兒。
後來柳大人因瀆職獲罪問斬,太后五歲時便成了罪奴,後來押送京師發賣,就被賣到了永定候沈府,成了那位嫡出小姐的貼身丫鬟。
太后在永定候府十年,瑞雪不知這十年發生過什麼,只知太后入宮的那一夜,曾有一人假扮太監入宮,同太后娘娘大吵一架之後,憤然離開。
後來隨著太后的身份日益貴重,關於太后和那位沈小姐的流言蜚語,也有不少傳進了她的耳朵。
人人都說,當初入宮選秀的本該是沈月章,只是柳雲使了什麼手段,才生生奪去了這青雲直上的東風。
人人都說,沈月章為人囂張跋扈,柳雲在她身邊為奴為婢時,兩人便積了仇怨,如今太后身居高位,更是有意打壓,沈月章這些年婚事不順,便是太后背後授意的結果。
如今,沈月章被宣入宮,轉眼卻又被送出,更有人說,這是太后折辱她的手段,是要徹底絕了沈月章入宮的可能。
說不信是假的,甚至好些事,還是她親自吩咐人去做的。
瑞雪也知道太后入宮是有意為之,但她在圖謀什麼,瑞雪並不清楚,不過這似乎已經坐實了柳雲是用了手段,甚至是搶了沈小姐的前程入宮。
可這並不妨礙她對那位沈小姐的厭惡。
就算這入宮的機會是奪過來的又如何?太后娘娘這一路的艱辛她都是看在眼裡,親身經歷的!
那位沈小姐愚蠢無知,入宮不過幾日便惹出了一籮筐的麻煩,她那樣的人,換了當年的境遇,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沒有自知之明,還仗著太后對她的愧疚這般肆意妄為,太后怎麼會對這樣愚蠢的人這諸多寬待?!
太后從來不是寬仁的人,瑞雪也沒見過太后入宮之前的樣子,她所見到的太后是小心、謹慎、嚴苛甚至狠辣的人。
身份卑微時,她是小心翼翼藏在袖子裡的劍,是藏在錦衣華服之下的兇險!
如今她貴為後宮之主,是當今天子的嫡母,華服盡可退去,刀尖銳利無雙,更加無所避諱!
也正是如此,沈小姐入宮這幾日,太后身上的不同便看起來更加明顯。
她明顯的收斂了鋒芒,明顯的會有侷促,明顯的褪下了那層幾乎焊在身上的冷厲。
只是在彌補嗎?只是因為有所愧疚嗎?
瑞雪想當然的、配合的、將沈小姐的一應住行安排妥當。
她遠遠兒瞧著沈府的馬車出了宮,瑞雪這才回去復命。
太后沒在壽康宮,而是在一片狼藉的書房,書房的窗戶正對著西邊,那是沈小姐離開的方向。
瑞雪看的出來太后不喜沈小姐和宮中旁人走的太近,但她不明白,太后明明把人叫了回來,明明就在這幾步之外的書房,為何沒去看上一眼,就急著把人送走。
她不明白,太后的耳目遍布後宮,為何不處理掉那些難聽的流言蜚語,而是縱其發酵傳播。
她不明白,太后既然是在彌補,何必又和沈小姐起那些無謂的爭執?明明鳳藻宮起火的事兒,她招來暗衛一問便知,可卻生生要逼著沈小姐跟她說實話,甚至還把自己逼的生了火氣。
娘娘她分明在意的根本不是真相,可不是真相還是什麼?
瑞雪看面前那蒼然冷寂的身影,忍不住開口道,「沈小姐離宮時心情頗佳,依奴婢看,沈小姐如今並不想入宮,娘娘可以放心了。」
瑞雪也認為這二人恩怨的根結在於當初入宮的事,她想當然的覺得,只要沈月章如今不想入宮了,兩人之間的恩怨就會消散。
可話落,瑞雪立馬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
她說完便要跪下,是柳雲抬手,攔住了她的動作。
日頭偏西,金燦燦的光芒,厚重地落在柳雲低垂的眉睫。
她像是日晷,靜默地流轉著數不清的光陰,然後在某然一個瞬間,突兀地停下腳步,任由那些滄海桑田的重量急迫地推擠、擠壓在單薄的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