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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花園別墅,什麼狗屁喜歡,通通滾蛋,她再也不要摻和進高家那攤子破事,她們怎麼撕怎麼咬,不再跟她有半分關係,陰謀、算計、隱忍、痛苦,從此遠離她的生活,反正錢也賺到了。
這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葉鶯如何能甘心?
她罕見感覺到恨。
一直以來,和沈薔薇的關係就好比燃氣灶和陶瓷燉湯鍋,沈薔薇小心控制著火候,只要湯汁不沸出鍋蓋,她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任其煎熬、痛苦,清醒麻痹自己,等她停手,或是熬干自己,炸裂成片。
高正佑卻偏要把她剖開,片成片整整齊齊碼好,按著頭,懟到鼻尖上讓她聞,讓她看,還問她,“你是不是傻,她只是在玩你啊。”
她只是裝傻,不是真傻。
但不得不說,高正佑真的很蠢,且自以為是。他覺得自己很高明嗎?發表長篇大論眯著眼抽菸的樣子很帥嗎?以為自己是李世民還是成吉思汗,是什麼給了他高高在上藐視天下的錯覺?
高正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如果他不是挑今天,如果楊慧不在,如他試想那般,舊友閒敘,追憶往昔,‘度過一個相對愉快的夜晚’其實不難,只要話術得體,裝得足夠謙卑溫良。
葉鶯也都不會像現在這般怨恨他。
果然,華服錦裘只能裝點外表,獐頭鼠目之輩穿上龍袍也變不成太子。
“就按你說的辦吧。”
葉鶯起身,不想再多談,高正佑立即嘻嘻笑起來,“是嘛,沈薔薇就是玩弄你的感情啊,我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她喜歡女人,你別看她長得漂亮,其實一肚子壞水。”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葉鶯反問。
沈薔薇不是好人,這毋庸置疑,你就是好人?你有什麼資格評價她?
潛意識裡的維護足夠說明問題,使她如此痴迷,沈薔薇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但她壞得有理有據,合情合理,她就是壞?那又怎麼樣呢?
“我不是好東西,我可以給你錢,沈薔薇捨得嗎?她的錢都是從高家拿來的,沒有高家她算個屁,一天幾百塊錢讓你陪吃陪.睡,還扣你工資,摳門死了!你放心,我對女人從來都很大方,事情辦好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高正佑起身,抻抻衣領,抖抖褲腿,滿臉都是小人得志的猥瑣囂張。他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葉鶯調頭便走。
高正佑揚聲喊:“看你表現了!”
人還是不能過得太舒服,財富、地位,得來太過容易,就會變蠢,覺得一切理所應當,別人輕易的服從和妥協在他看來似乎本該如此,不懂換位思考其中深意,終究玩火自焚。
葉鶯不再理會他,昏黃老燈下大步往家走。
到家,滿桌的菜都已經涼透,葉依蘭呆呆坐在沙發上,聽見門響,許久才疲憊地眨眨眼睛。
葉鶯關上門,鑰匙丟在鞋櫃,換了鞋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抱住她,“媽媽。”
葉依蘭身子一下就軟了,臉埋在葉鶯肩膀上“嗚嗚”哭了起來,“媽媽沒有像姑姑說的那樣,我只是……你的老闆嘛,我就讓他進來了嘛,早知道這樣,我肯定不會放他進來的,我不知道啊,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啊……”
她委屈極了,怎麼也想不到好好的生日過成這個樣子。
“我知道,媽媽都是因為我,在替我考慮,我會幫你把姑姑哄回來的。”葉鶯一下不停地給她順背,“別哭了,不然明天眼睛肯定腫了,不好看的。”
葉依蘭傷心,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來自楊慧,朝夕相伴二十餘載,通過眼神和肢體自然發酵的,濃烈的、隱晦的、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唯有彼此方能體會。
該如何述清,又有誰能懂得,在那個年代,怎敢隨口說愛。
克制壓抑了這麼多年,她們還有希望看見天日嗎,是順勢就此遠離,回歸‘正常’,還是一鼓作氣,破釜沉舟。
葉依蘭感到深深的疲憊,她很迷茫。
葉鶯說:“我去把菜熱一熱,我們吃點東西好不好,你想吃蛋糕嗎?還沒有點蠟燭呢。”
葉依蘭搖頭,“慧慧不在,我什麼也不想吃……也許明天就和好了,明天等她來再吃吧。”
“可明天就不是生日了呀。”葉鶯哄著她。
“生日生日,它終究只是個日子,沒有人陪,今天明天又有什麼分別呢。”葉依蘭擦擦眼淚站起來,“蛋糕放在冰箱裡不會壞的,今天才做的呢,放一晚上沒問題,兩晚上應該也成……”
她嘟嘟囔囔回房去,門關上,門縫底下卻不見燈亮。葉鶯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把菜收走,各夾了點盛在大碗裡放在微波爐里熱熱,端著碗出門去。
爺爺家樓道聲控燈壞了,外面防盜門大敞著專程候著她,葉鶯上樓站門口,隔著一層蒙防蚊綠紗網的銀漆鐵門往裡瞅,邊刨飯邊含糊著“姑”、“姑”的喊。
爺爺奶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們家房子兩室的,楊慧不必住在陽台,爺爺去給葉鶯開門,奶奶去敲臥室門。
爺爺站門口,“進屋去吧,去屋裡坐著吃吧。”
葉鶯不進,退後兩步,就站外面等,過會兒楊慧出來,兇巴巴吼,“叫魂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