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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爸,今天下午被他看見我倆在一起,我又挨罵了……”
這些話葉鶯從小到大也聽了不少,都怪這個老頭,冥頑不靈,是非不分,她們母女倆憑什麼受他的委屈?上輩子欠她的嗎?姑姑又為什麼總是這樣。
“所以你又把我媽丟下了,你有在酒席上撒瘋的勇氣,沒有跟他坦白的勇氣嗎?”葉鶯問楊慧。
老頭滿身爛朽的腐臭撲來,楊慧扶著他走出大門,艱難沖葉鶯笑笑,“替我照顧好你媽媽。”
葉鶯沒說話,擦肩而過之際,冷著臉側身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
這一擊本不足以對他構成傷害,不知他心裡怎麼想,也許想摔一跤扮可憐把女兒哄回去,左腳絆右腳的,如一口銅鐘落地,發出沉重的一聲“咚”。
第84章
楊慧鬆手了。
到底是她主動鬆開,還是手滑,亦或脫力都已經不重要,老頭側身摔倒在樓道拐角,眾人很清楚聽見如雪壓枯枝的幾聲脆響。
老頭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薔薇騰地站起來,媽耶,不會就摔死了吧。
她聽說葉鶯她爸是逆行被水泥車壓死的,楊慧先夫據說是在工地上出的意外,高正佑則是追尾渣土車……
雖說封建迷信要不得,可有時候人真不能不信邪,三個克夫女聚一間屋子裡,這氣場得多強啊,老頭前天不來昨天不來,非今天來,衝撞了不是。
二十多年沒踏進過葉依蘭家大門,換個角度,也是偷活了二十年,如今到了時辰,就算今天不死,也活不了久了。
沈薔薇也不想迷信,可她在高家待了九年,受高老頭這個封建餘孽大毒瘤的影響,不信也敬三分。
人命說韌也韌,說賤也賤,常是你覺得該死的時候不死,不該死的時候偏就嗝屁,老頭七十了,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就算真摔死,也該算喜喪。
老太太沒攙住,徒勞地攤著一雙手,楊慧垂首呆呆站在一旁,葉依蘭和沈薔薇走到門口,葉鶯說:“你們都看見了,我可沒碰他,是他自己故意摔的。”
這一家子,還得葉依蘭替她們主持大局,“打120啊,傻站著幹什麼?”
沈薔薇到底是見過大世面,側身擠過去,彎腰伸出一根手指橫在老頭人中處,直起背,“都別怕,還喘氣呢。”
老太太終於醒過神,“哇”一聲哭出來,撲到老頭身上要把他翻個面,葉依蘭呵止她,“多半是骨折了,你別亂動,等救護車來。”
老太太聽不進去人話,偏要拉偏要扯,楊慧木然地看著,葉鶯退進大門,躲到沈薔薇和葉依蘭身後,沈薔薇哄小孩那樣手伸到背後給她牽著,叫老太太別晃了,一會兒真把人折騰死。
隔壁鄰居、樓上樓下聽見動靜打開門出來看,藏半個腦袋,眼珠滴溜轉,沈薔薇看見白天吵架那張老太,伸手指了一下,張老太趕忙把腦袋縮回去。
過了十多分鐘,救護車來把人抬走,楊慧和老太太上車,葉依蘭想了想,還是決定跟去看看。
三人在樓下打了個車跟在救護車後面,葉鶯還在氣頭上,“老不死的那樣對你,你還去看他,咱們憑什麼一直受他的氣。”
沈薔薇手按一下她大腿,她擰著眉毛小聲抱怨,“本來就是。”
“我不是去看他,我是去看你姑的。”葉依蘭說。
說到楊慧,葉鶯更氣,“剛才老不死的打你,她都不吭氣!說什麼喜歡,都是騙人,這種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幹了,每次都這樣,你還每次都原諒她。”
沈薔薇害怕地瞅她一眼,葉鶯又小聲:“我們不一樣。”
葉依蘭清醒得很,“兩個人在一起,總得圖點什麼,是圖漂亮圖聰明還是圖有錢啊,總得圖一樣。你姑姑對我的好,足以抵消她的不好,二十年,你們小年輕之間會發生的,我們也一樣不少,到這個年紀,也是又嫌又愛的,誰也離不開誰了。”
“吵架啊生氣啊,分不開,就一定有和好的那天,那還有什麼可生氣的,生氣難受的是自己,你媽我早就看開了。你們覺得,二十年,我跟她能走到現在是因為什麼?肉麻的話我不想講,講了你們也不一定懂,你們還太年輕。”
葉鶯不服,“可她就是沒有幫你嘛!她以前哪一次不是這樣!這麼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
“你不了解她,不要說她的壞話。”葉依蘭心平氣和說。她偏過頭,在車窗里看見自己,摸了摸臉,將一縷碎發勾至耳後。
老頭直接被拉去骨科拍片子,腰椎壓縮性骨折,年紀大了病也多,不能麻醉不能手術,只能佩戴腰部支具,臥床進行保守治療。
老太太不頂用,楊慧一個人跑上跑下,安頓好老頭已經快十二點。老頭起先不說話是在那裝死呢,發現一個人也沒嚇著,閨女也不幫著訛人,躺床上疼得受不了,開始哼唧。
楊慧說:“你就該,把自己摔死就舒坦了,躺骨灰盒裡舒坦去吧。”
老太太給老頭餵水喝,讓她少說兩句吧,楊慧走出病房,外面走廊長椅上等待的葉依蘭站起來,二人默契對視一眼,並肩行至走廊盡頭。
“你也打我一巴掌吧。”楊慧在葉依蘭面前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