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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鶯給她帶來了好多東西,一具年輕、充滿活力、健康的身體;一個新的交際圈子,圈裡全是好騙好哄的年輕小崽,只有你算計她們全沒她們算計你的份;還有她的家人,家人們的生活經歷、感情狀況、社會關係……
多新鮮呢。
她還說:我知道你不想說太多以前的事。
——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就好了,我永遠替你保密。
“我也不想哭啊,我忍不住……”沈薔薇兩隻手圈住她的腰,頭靠在她肩膀,“我又開心,又難過。”
葉鶯一下下順著她背,聽見樓上巨大的一聲關門響,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別哭了,叫張老太看見,又該說閒話了,我想想她會說什麼……嗯,同性戀又怎麼樣,還不得受惡婆婆的氣,一個婆婆都夠得受,兩個婆婆,哎呦喂,造孽啊。”
沈薔薇又哭又笑,捶她一下,“我不容易感動一次。”
葉鶯抬頭一瞧,上面樓梯護欄邊那兩隻賊眼不是張老太的還能是誰的。
不好,說曹操,曹操到,葉鶯牽起她手:“跑!”
渡過一個兵荒馬亂的周末,第二天早上送走葉鶯,沈薔薇裹緊外套從車庫門走到別墅大門這段路上,心中感覺異常寧靜。
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她渴求了許久的寧靜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開滿鮮花的路上走向老去。
沈薔薇正式成為葉鶯家庭中的一員,在楊慧正式搬進葉依蘭家後的第二個星期,周四的晚上,老頭出院,又去找楊慧了。
葉鶯在學校,葉依蘭就給沈薔薇打了電話,說老頭在門口下跪,哭著喊著要把楊慧帶回去,說隨便她們怎麼樣,只要楊慧不搬走。
沈薔薇接到電話馬上讓劉師載她過去,到那邊是晚上八點,上樓看,老頭跪得歪歪斜斜,到底是捨不得膝蓋,大半個屁股承擔著身體的重量。
老太太一直勸他,兩人嚶嚶嗚嗚,光出聲不見眼淚,葉依蘭敞著門坐在沙發上,楊慧躲在房間裡不出來。
四鄰熱鬧都看了有一陣,半天沒什麼新戲,都把腦袋縮回去了,這會兒樓道里都空空的。
沈薔薇拎著包進門,葉依蘭迎上,趕忙握住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厲害,你肯定有主意,你看看怎麼辦吧,我不開門,他一直拍,吵得煩人,我開門,他就在這跪著。”
“那慧姨的意思呢?”沈薔薇問。
“現在她倒是躲屋裡不露面,我就是怕以後……”葉依蘭什麼都不怕,就怕楊慧心軟,又跟著老頭回去。
這老頭也真是賤,現在沒人伺候了,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本來什麼事也沒有的。
沈薔薇問跪多久了,葉依蘭抬頭看鐘表,“半個多小時了。”
“您進屋歇著吧。”沈薔薇說:“交給我了。”
葉依蘭擔憂地看向她,“你打算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耗著唄,死老頭挨不得碰不得,真傷筋動骨了,她一個外人,沒十來萬怕是搞不定。
沈薔薇雖有錢,也不願把錢花在這種地方,她把葉依蘭哄進屋,沙發上撿個抱枕扔出去,站門口說:“墊著點吧,地上怪硬的。”
老頭棉衣棉褲大棉鞋,這身一看就是楊慧置辦的,他袖著兩隻手,穿得暖暖和和,跪得還挺舒坦,沖沈薔薇翻白眼,嚷嚷:“慧慧哎,跟爸回家吧……慧慧哎,跟爸回家吧……”
沈薔薇發微信問葉鶯她們家的電烤爐怎麼開,葉鶯問她怎麼了,沈薔薇舉起手機拍了張老頭照片過去:在跟他對峙。
葉鶯無語:怎麼又來了,我現在打車過去。
沈薔薇讓她別來:你該幹嘛幹嘛,不用理,你媽就是不想讓你大半夜跑才讓我過來的,反正我又不上班,陪他耗唄。高家那一窩狼蛇虎豹我都不慫,放心,這老頭不是我對手。
最後這句話把葉鶯勸住了,她忘了高家,那是什麼樣的人家啊,她們家這點破事,放沈薔薇身上確實不夠看的。
葉鶯還在趕畫,教她開了電烤爐鎖,說有事發消息就繼續忙活了。
沈薔薇舒舒服服烤著火,遙控器摁開電視,找了個綜藝美美看。
老頭這次是決心來軟的,也不吼也不罵,光哼唧。
他哼唧一聲,沈薔薇就加一格音量,再哼唧一聲,沈薔薇再加一格音量……
整個房子連著樓道全是搞笑綜藝誇張的“哈哈”聲和巴掌聲,老頭越是哼唧屋裡笑得越大聲,很快鄰居們就受不了了,打開門走出來,“幾點了,消停會行不行。”
沈薔薇反正不在這塊混,也不怕得罪人,再說得罪了又怎麼樣,搬家唄,她市里到處都是房子,哪一套不能住人?
鄰居罵到家門口,沈薔薇安安穩穩坐著,“我自己家正常看電視,我也有錯啊。”
對門鄰居是個中年,圓肚子,說話中氣十足,“那你不能關上門看?你這是擾民你知不知道。”
“那麻煩您幫我把門帶上。”沈薔薇衝著人笑。
對門大叔滿肚子髒話卡嗓子眼裡,鼻孔一張一縮,半天沒動,還真扶著門框探身進來把門關上了。
葉依蘭和楊慧從臥室開個門縫,把腦袋伸出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