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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喇叭左手一個媽,右手另一個媽牽進屋去,把兩個彆扭的大人安頓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端來水果零食,聯誼會的小主持人似的,“歡迎小葉老師來我們家,媽媽,你要幫我好好招待她喲!你們同齡人之間比較有話題,我就不多摻和了。”
她說完也不走,不遠不近躺在貴妃榻上,翹著一對小腳,要看她們如何發展。
沈薔薇手團在大腿上,葉鶯坐在她左邊,她半個身子和腦袋歪向右邊,閨秀拘謹樣。
葉鶯兩隻手還揣在衣兜里,沙發只坐了一半,似乎下一秒就要起身告辭。
兩人誰也不看誰,半句話不說。
小喇叭眉頭一蹙,挺直背坐起來,合掌擊出響亮的一聲,“幹嘛呢,交流啊,說話啊,隨便說什麼都可以。”
沈薔薇害怕地瞅了葉鶯一眼,從茶几上的果盤裡揪了顆大白兔遞過去,細聲細氣,“你吃。”
“謝謝你。”葉鶯手指甲掐著糖紙接過來,學沈薔薇學得很到位。
小喇叭衝著葉鶯擠眉弄眼,兩指搓搓,意思她可以給錢,葉鶯從果盤裡挑了包蛋黃小餅乾遞過去,沈薔薇雙手捧著接過,感激不盡、受寵若驚。
雙眉一挑,葉鶯心說,戲過了啊。
小喇叭仍不滿意,事是辦了,感覺還不太到位,又不知道怎麼樣才是到位,這時候馮姨從廚房裡走出來,“拿碗,吃飯。”
吃飯好,吃飯妙,小喇叭又把她們安頓到餐桌邊,故意把兩把椅子靠得很近,囑咐說:“乖乖坐在這裡,不准亂動。”
儘管如此,兩人還是各自朝向一邊,誰也不願挨著誰,小喇叭恨鐵不成鋼看她們一陣,轉身跑去拿碗。
飯桌上,馮姨問葉鶯:“小葉最近怎麼都不來家玩了,學習忙嗎?”
葉鶯回:“也不算特別忙,其實到我現在這個階段,課相對少了很多,也不算特別忙。”
馮姨給她夾了箸菜,“不忙就多來看看我們薔薇嘛,她就你一個朋友,你有一陣子沒來,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
“怎麼會吵架呢,我們一直很好的。”葉鶯說:“前幾天薔薇還去宿舍找我玩呢,結果趁著我上課的時候跑了,晚上本來還想帶她去看夜景,請她吃好吃的,跑得比兔子都快。”
沈薔薇輕輕笑兩聲,眼睛看著馮姨說:“我這種人,沒朋友不是很正常嗎,性格很壞,又沒有讀過多少書,年紀也一大把,不被人喜歡是正常的,何苦低三下四去求人呢?自己一個人過也蠻好的。”
馮姨嘆氣,“吵架都是正常的,誰家還沒吵過幾頓架,只有親近的人會吵架嘛,馬路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你會跟人家吵架嗎?冷靜冷靜,消消氣,還是好朋友嘛。小葉你是不知道,你不在這幾天,我們家薔薇可傷心了,白天晚上都在哭,兩眼哭得核桃大,她從有了小喇叭以後,已經很少哭得這麼凶了。”
小喇叭覺得好奇怪啊,她們到底在跟誰說話?為什麼看起來像在跟姨奶說話,又不像在跟姨奶說話呢?
大人的世界好複雜,都吃過糖果和小餅乾了,怎麼還不和好哇?
葉鶯筷子一粒粒叼著米飯,眉眼低垂看不清眼底情緒,沈薔薇無動於衷大箸夾菜,失戀後胃口大開,每頓吃十二分飽,吃完倒頭就睡,睡起來躺床上玩遊戲,到飯點繼續吃,吃得小臉粉白,神采奕奕,簡直漂亮得不像話。
事實上,從高正佑死後,她精神狀態一直很差,再是精緻完美的妝容和衣飾也掩不住的憔悴,那是從身體內部透出的深深的疲憊。
葉鶯很不願承認的是,沈薔薇身上那種緊迫感是她帶來的。那時候她們已經偷偷在一起,或許是為了快些給她一個交代,又或許是擔心她因為周淵的事負氣離開,迫切想擺脫周淵,看起來總是急匆匆又亂糟糟。
在此之前,她毫無顧慮對付高正佑,不慌不忙,閒庭信步,和面對周淵時是截然不同的狀態。
她太著急了,犯錯當然也是難免,那事辦得不漂亮,也暈頭轉向辦完了。
飯桌上沉寂幾秒,葉鶯先開口,“是的,我姑姑和我媽媽年輕時候也經常吵架,從我記事開始,也就決裂了幾百次而已。”
感情就是犯賤這話真不假,以前總是沈薔薇先撒嬌服軟,沒完沒了道歉,甭管心裡怎麼想,嘴裡好聽話一籮筐一籮筐往外倒。
她現在突然不肯服軟不肯道歉了,葉鶯反而不適應了。
微信要去,卻一句話也不講,聊天記錄一頁半,全是她那天的自娛自樂。
飯桌上沒人再說話了,馮姨該說的都說完,小喇叭不知道說什麼,沈薔薇專心吃飯,葉鶯食不知味。
一餐飯別彆扭扭吃完,小喇叭幫著馮姨收完碗回來問:“和好了沒。”
馮姨在廚房裡大聲說:“還沒呢,再努努力吧。”
這倆大人真不給小孩面子,人家事情都辦到這份上了,怎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還讓人辛苦呢?
小喇叭愁眉苦臉,“給我一個準確的時間,啥時候能好。”
沈薔薇紙巾擦擦嘴巴,去茶几上撿了顆薄荷糖吃,轉身上樓,誰也不搭理了。
“沈薔薇!你幹嘛呀!”小喇叭急得大叫。
沈薔薇步態閒散,腳步輕盈,腦後鯊魚夾里一縷不聽話的發梢隨步伐上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