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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鶯笑,“我以前不懂,畢竟我們家連個陽台都沒有,我也只是來到這裡才惡補的花卉知識,如果我有這麼大一個花園,我當然也會用心照料,熟悉它們的。”而不是兩手叉腰,大言不慚。
高正佑興趣卻不在花園上,她話外之意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自動忽略了,問:“怎麼會沒有陽台呢?”
“因為窮啊,我家一室一廳,房間我媽住,我住陽台。”葉鶯把掉在地上的花枝收集起來,塞進桶里。
等積上一桶,她就把它們搬運到花園東南角的漚肥桶里,殘花敗葉經發酵是給植物最天然的肥料。
月季多刺,高正佑今天穿及膝的工裝短褲,兩條毛腿子立在花園空地上,看見人幹活也不知道幫忙,就會指點江山。
葉鶯頓時惡向膽邊生,抱一大束花枝彎腰從他身邊經過,速度極快。高正佑嚎了一嗓子,低頭,小腿上已多了條血痕。
葉鶯驚慌失措扔下花枝,連連鞠躬,“對不起對不起……”
她明顯就是故意的,高正佑又豈會看不出,但她認錯很快,又是道歉又是討饒,他也不好跟個小輩發火。
只是葉鶯萬萬想不到,這個死不要臉的老東西竟然轉頭沖沈薔薇撒起嬌來,“薔薇,你看看,都滲血了,看起來好嚴重。”
沈薔薇抬抬遮陽帽,站小梯上不動,“是挺嚴重的,快去醫院吧。”
高正佑:“……也不至於。”
葉鶯跑走,“我去拿醫藥箱,給你消毒。”
醫藥箱在客廳隔斷下面的小櫃裡,前幾天沈薔薇被劃破了手,葉鶯才用碘伏為她擦拭過傷口。
她很快抱了藥箱過來,高正佑伸手來接,葉鶯不給,手忙腳亂打開箱子,擰開酒精瓶,倒了一瓶蓋,高正佑“欸”一聲,葉鶯揚手給他潑在傷口上。
高正佑又是一聲慘嚎,他大惑不解,“小葉老師,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整我?”
“我沒有找到棉簽。”葉鶯老實回答,面上毫無歉意。
“這不是棉簽是什麼。”高正佑揭開藥箱下面一層。
葉鶯:“我剛才沒有看到,我太著急了。”
“你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人家好心好意給你拿酒精消毒。”沈薔薇發話了。
高正佑氣結,“她多大了,還是小孩子?”
鑑於他之前專程打聽過她的年紀,葉鶯說:“我十七,我是未成年。”
高正佑“哈”一聲,“那小葉老師長得有點顯老,我以為你二十幾了。”
葉鶯:“那我們很有默契,我第一次見您的時候,還以為是小喇叭爺爺來了。”
“你——”高正佑怒目而視。
跟沈薔薇本來就是老夫少妻,他最恨被人說老。
葉鶯只在跟沈薔薇對線時候腦子卡殼,她現在嘴皮子可溜,跟沈薔薇在一起久了,還學會陰陽怪氣了,笑著說:“真不怪我,我像小喇叭那麼大的時候,我爺爺就是那麼穿的,襯衫西褲大背頭,我們家那片的老頭都是那麼穿,老頭們也可講究,會生活,晚上還要去舞廳跳迪斯科。”
“原來如此。”高正佑點點頭,“相鼠有皮,人而無儀。看來你爺爺應該是把教育你的時間都花到跳舞上去了,所以你才會這樣的少條失教,目無尊長。”
沈薔薇下樓梯,摘了手套,坐到紫藤蘿花架下的藤椅上,給自己倒一杯花茶,淺淺抿一口。
小喇叭聽見大人們說話的聲音,舉著個姨奶剛給洗的西紅柿朝這邊奔來,在媽媽身邊坐下。
葉鶯面上不顯怒,扯下一隻手套,撣撣衣角不小心蹭到的土,“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爸早死,我爺爺奶奶都不管我,我是我媽跟我姑兩個人拉扯大的。巧了嘛不是,我跟小喇叭一樣,嘿嘿,從小爹都死得早,您說我沒有家教,我不否認的,我可能就是沒有家教吧。”
小喇叭真以為大人們在聊天呢,揚聲喊:“小葉老師!”她跳下椅子舉著西紅柿跑過來,小手高高舉起,“這個給你吃。”
小孩子表達安慰的方式簡單純粹,就是東西分你吃。
葉鶯蹲下,手指輕輕碰一碰她粉白的小臉,“我不餓,小喇叭自己吃吧,我媽懷我的時候我爸就死了,我早就沒感覺了,哈哈。”
小喇叭回頭看一眼沈薔薇,又看看高正佑,葉鶯說:“趁你爸爸還在,好好看看他吧,別像姐姐一樣,啊?”
“嗯!”小喇叭用力點頭。
沈薔薇氣定神閒坐在樹蔭下喝茶,高正佑氣得腦袋冒煙。
他常自詡紳士,而紳士的品格是儒雅、謙讓、陳懇、不卑不亢,彬彬有禮。
跟一個黃毛小丫頭在老婆孩子面前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已經十分掉價,他總不能跟她像潑婦罵街一樣的跳腳互噴吧。
他負氣想走,可這小丫頭實在伶牙俐齒,倘若當真一走了事,不是正應了她說的那些話?
沈薔薇終於開口打破僵局,“正佑啊,幫我去倉庫拿幾袋羊糞過來吧,修剪得差不多,給土裡拌點肥,今天就算完工了。”
勉強算給他解了圍,高正佑轉身離開,沈薔薇隨口打發了小喇叭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