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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家長。”葉鶯終於明白為啥小時候她媽老瞪她,戳她腦門,“自己沒本事,就把氣出小孩身上。”
小喇叭握拳,“就是,憑啥拿我出氣,我又不是你的出氣筒。”
沈薔薇閉上眼睛,雙手捂住耳朵,“不聽不聽。”
上午還落了點雨,午飯後天氣放晴,太陽在薄雲里時隱時現,沈薔薇唉聲嘆氣,“連老天爺都在幫著這個狗雜碎。”
帶著上墳一樣沉重的心情換上運動裝,二人乘車前往周淵發來的定位地點,車上沈薔薇抱著葉鶯胳膊靠在她肩膀,“真希望周淵在路上出車禍死。你說,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因為意外死去,為什麼就不能是阻礙我奔向美好生活的仇人們呢?”
葉鶯:“……你想點有用的吧。”
沈薔薇說:“我要保持憤怒。”
葉鶯:“你保持憤怒的方式就是詛咒對方去死?”
沈薔薇:“嗯呢。”
這個嗯呢很有靈性,葉鶯說:“這是無能的表現。”
“不。”她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所謂心誠則靈,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內驅力,不斷去想,無形中人就會受到影響,不知不覺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就能獲得成功。”
葉鶯:“懂了,所以高正佑是被你咒死的。”
沈薔薇:“沒錯。”
但她刻意營造的輕鬆氛圍,精心準備的俏皮話也沒讓葉鶯感覺到多高興。
勉力笑笑,葉鶯將視線投向窗外,太陽出來了,暖融融落在身上,她卻滿心悲涼。
周末的球場,下午人還不算多,周淵來得早,領人占了塊地方正在做熱身,他一呼百應,徒步群里嚎一嗓子,不缺人陪他玩。
沈薔薇目光掃過,粗略一數,男女比例五五開,什麼雞毛體育運動,小型聯誼會差不多。當然聯誼是好聽點的說法,散場後這些男男女女再去幹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沈薔薇不予置評,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周淵給葉鶯安排的男伴叫江瑜,說是他朋友的弟弟,跟葉鶯同歲,卻已經開始讀研,小時候學過體操,跟她要求的陽光運動型勉強沾邊,但因為都是學生,年齡相差也不大,看起來應該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可以聊。
周淵為雙方介紹,是因為站在太陽下嗎,葉鶯感覺他似乎沒有昨晚那麼討厭,還是她判斷失誤呢?他真的有沈薔薇說的那麼複雜?
是不是又被騙了?太多問題充滿她的腦袋,葉鶯來不及去想,伸出手禮貌交握,江瑜沖她笑笑,她也笑,笑完鬆開手,偏臉看向沈薔薇,她卻已經走開,地上撿了個飛盤舉到周淵面前,“我們來玩飛盤吧!”
好,很好。
拳頭在兜里握緊又鬆開,葉鶯扯了江瑜袖子,“走,我們也去玩。”
江瑜長相頗女氣,四肢纖細,與葉鶯個頭差不多,二人並肩行來,更像姐妹。
“你的鶯是黃鶯的那個鶯嗎?”江瑜聽他周哥說,今天帶他找對象來的,其實這女生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但交個朋友也不錯,主動找話題跟她聊。
葉鶯回頭,看沈薔薇跟周淵在那眉來眼去,嘴裡應付,“我是夜鶯的鶯。”
江瑜兩隻手抱著飛盤,“是王爾德童話里的那個夜鶯是嗎?”
葉鶯說是,江瑜問她看過那個故事嗎,葉鶯說看過,於是兩個人莫名其妙聊起文學,當然也有可能是江瑜沒話找話,就著她名字薅毛線似一勁往外扯。
江瑜說:“我一開始讀這個故事,是沒什麼感覺的,可能那時候我還小,不怎麼看得懂。後來看懂了,覺得很悲哀,你看周淵,還有他叫來的這幫朋友,其實都是故事裡的青年和女人,特俗。”
“你也是他叫來的朋友之一。”葉鶯提醒他。
“我又沒說我不是。”江瑜訕訕,“你不也是。”
“我倒是想。”葉鶯自嘲地笑一下。
故事裡,青年因無法獲得女郎的青睞而垂淚,橡樹上的夜鶯目睹了他的悲傷,決定獻祭自己,以鮮血和歌聲澆灌出盛開的薔薇,將花朵獻給青年,然而女郎卻更愛珠寶,將鮮花丟棄。
最終,夜鶯在亂草中死去,薔薇被車輪碾碎。
“故事裡的夜鶯就是純傻逼。”葉鶯無端憤懣起來,“換我,我就跟薔薇花好,以心血和生命澆灌的薔薇花,憑什麼要摘去獻給別人,吃飽了撐的,那男的他配嗎?就他也配?”
江瑜:“額——”
葉鶯:“憑什麼呢,故事的結局,薔薇被丟棄,夜鶯死去,憑什麼呢?兩個大冤種,純炮灰,就為了一個傻逼男人和傻逼女人的狗屎愛情,其實薔薇花和夜鶯才是真愛。”
江瑜手往下壓壓,:“……你別太代入,這只是一個故事。”
葉鶯心說我憑什麼不激動,你知道我最近經歷了什麼嗎?你知道我日子有多難過嗎?我還打腫臉充胖子來著跟你談什麼王爾德,我閒出屁來了,我認識你嗎在這跟你聊這些有的沒的。
但為了配合沈薔薇,也是為了讓她難受,葉鶯不介意跟這傻帽多說幾句。
有用沒用的一通亂說,嘴不閒,葉鶯眼睛卻總是有意無意往沈薔薇的方向瞄,兩人目光偶爾相撞,又快速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