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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後來她跟了夫君後,夫君讓她攢的私房。
還有在婆婆去世後,留給她的幾樣。
楊老奶奶明明已經病重,可如今這幾句話卻說的非常清楚,指腹輕輕撫摸過這些東西,仿佛在這簡單幾句中,也道盡了自己的一生。
「這些都是奶奶私下給你的,可千萬莫要給旁人。若是出了什麼事的話,就把這些給帶走,都值錢著呢。」
「如果真的能用得上,就當,就當是奶奶最後再照顧你一回。」
何少爺來的有些遲,風雪太大他還差點摔了一跤。
「娘?」
楊老奶奶又從床頭拿出了另外一個稍微小些的匣子,遞給了她兒子,這裡面基本上都是一些鋪子的契書,還有郊外那些莊子的地契。
這些東西,一直都在楊老奶奶的手上,如今也到了要交給他的時候。
「這是整個何家的退路,外人都不知曉的,若是有個萬一,帶著耀祖一起。」
楊老奶奶將亂世看的清楚,不求何家能傳承下去,只求她的兒孫平安度日。
「是,娘。」
僅僅是交代這些事情,仿佛耗盡了楊老奶奶所有的力氣和精氣神,人重重栽倒了下去,靠在那裡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耀祖,耀祖……」
楊老奶奶嘴裡一直在念著耀祖的名字,何世安把自己的手遞到了楊老奶奶在空中亂抓的那隻手裡,吸了吸鼻子後,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了一句。
「奶奶。」
握住了耀祖的手後,楊老奶奶仿佛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何世安能夠感受到,一直牢牢握著他的那隻手瞬間就失去了力道,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望過去。
看見奶奶已經閉上眼睛後,頓時悲從心來。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外間響起了丫鬟和嬤嬤們斷斷續續的哭聲。
過去了大概半炷香的時間,何世安才猛地撲上去抱住了奶奶的身體,嘶吼道:
「奶奶,奶奶!你再睜開眼睛看看耀祖啊奶奶。」
何少爺站在一邊,仿佛看見耀祖幼時調皮,趁著母親在院中躺椅上午睡時,悄悄爬到母親身上晃著母親的肩膀,在那裡奶聲奶氣喊著『耀祖來咯,奶奶睜開眼睛看看』的模樣。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喪事何家也不敢大辦,只在他們家府門口掛上了白色的燈籠。
平日裡相交比較多,關係也還好的人家送了些東西過來。
大多數何家的管家都能對得上名字,只其中有一份沒有留下任何有標記的香燭。
正在管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時,何少爺讓他不必再想這件事。
何世安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跪在靈堂前,臉色蒼白仿佛沒有絲毫血色。
說特別難過也不至於,可心底就像是空了一大塊。
冬去春來,下了一場小雨,何世安撐著油紙傘從外面歸來時走在長廊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朝著祖母生前住著的院子去。
剛好院子裡祖母最喜歡的一株月季開了花,花瓣上還有幾滴露珠,看起來格外嬌艷。
他走到旁邊蹲下,被雨水浸濕的青苔濕了他的鞋子。
連同對祖母的那份思念,仿佛一同緩緩滲透進了他的心底。
何世安蹲了很長時間才站起來,握緊了油紙傘的傘柄,頭有些昏,眼前仿佛出現了重影,站了一會兒才緩過神。
他幼時就喜歡折騰祖母養的這些花,每天都要特意過來挑上一朵開的最好看的拿過去給祖母看。
後來才知道,祖母為了這些花花費了多少心思。
如今他再也捨不得碰任何一朵,可惜那老太太再也不願意站在那裡欣賞。
……
世道越來越亂,楊老奶奶走的第二年他們還被迫捨棄了何家傳承了好幾代的老宅,只帶著值錢的東西離開。
何世安只收拾出來了一個箱子,裡面裝著奶奶留給他的匣子,還有兩株奶奶院子裡種著的花。
跟他爹一起,開始了顛沛流離。
周家和李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中了何少爺的能力,在從東城離開時還跟著他一起,三戶人家一起上路,彼此之間也有個照應。
何少爺不管到了哪裡,都不忘發展自己的家業,到處做生意還真就攢下來了非常豐厚的家底。
一直到何少爺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世道才逐漸安穩下來,他們又回了曾經的東城,把當初何家的宅子又給買了下來。
幾十年的風風雨雨,這棟大宅院看起來早就破敗了不少。
旁人也壓根兒就不知道珍惜,許多何世安小時候曾經留下來的痕跡都一一被抹消。
值得慶幸的是,楊老奶奶曾經住著的那個院子並沒有會毀的太嚴重,依舊能看出曾經的模樣來。
回到大庭院的第一天,何世安把這麼多年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的月季又種了回去。
認認真真鬆土,希望它能在故土上活下來。
他們三家之所以能在經歷這麼多事情之後,依舊好好的活到現在,甚至還回到了東城,這其中何世安功不可沒。
何世安的醫術非常精湛,有不少人都願意在他們遇到麻煩的時候伸一把手。
他還收了李棋的兒子為弟子,親自教他醫術。
何少爺走時年齡要比楊老奶奶還更小些,這麼多年四處奔走也遇到過不少危險,他死於舊傷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