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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間沒什麼大風浪,我留下的人手維持一月朝堂運轉還綽綽有餘,只要陛下不起疑心,不會有任何問題。」
吳大伴嘆了一口氣,他也是看著扶嵐長大的,知道他有多固執:
「你要去哪?」
「去燕國。」扶嵐的目光越過立柱帷幔,落在了檐角下一左一右兩盞琉璃燈的位置,在他的視線里,是兩團不斷閃爍著桔色光點。
一次算羌國公主的位置,一次算破妄的生死,接連兩次卜算,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反噬養了一月還沒好全,至少三月內,他不能再妄探天機。
「我不知道你當年到底算到了什麼。」吳大伴說,「扶嵐,你把自己逼迫得太緊了。」
他雖然老了,但眼神卻依然清明:「命運這種東西呢,玄妙得很,你有時候太過於相信命運,反而處處受掣肘。」
「我必須改變天命。」扶嵐把目光轉向他,「我無法忍受我卜算出來的命運有絲毫應驗的可能。」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縷隨時會散在風中的煙,月光落在他身上,卻照不亮他的眼睛:
「我不能再失去了。」
第79章 往事
◎「我只是……不會哭了。」◎
不能再失去了。
吳大伴看著扶嵐,只覺得痛心。
先帝先後還在世的時候,扶嵐溫柔、知禮,身上有少年的鮮活氣,不像現在一樣,冷漠決然,在心裡豎起了厚厚的冰殼。
他很老了,從先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在先帝身邊伺候著了。先帝先後撿到扶嵐時,扶嵐還是襁褓里的嬰兒,先帝先後又未有子嗣,扶嵐名義上是先帝先後的養子,實際上與親子也差不了幾分。
他記得先帝還是太子時,每次回府,都要去逗一逗扶嵐,聽扶嵐奶聲奶氣地喊「阿爹」,然後又戳扶嵐的臉,直到扶嵐扭過頭背對著不理他了才作罷。
等扶嵐大一點了,會告狀了,太子前面剛欺負完,後面太子妃那兒就收到了告狀,太子府里因著這些瑣碎的小事,天天熱熱鬧鬧的。
隨著扶嵐漸漸長大,有流言在王城裡傳開,說太子妃是個傻的,替太子給別的女人養孩子。
流言傳到太子府,太子妃比太子還氣定神閒:
「怎麼?還擔心我知道後天天以淚洗面?阿嵐是不是雲澹的孩子,我心裡沒點數?」
太子妃整頓了府里嘴碎的下人,在太子散朝回來後,開玩笑似的地和他說了這件事,調侃道:
「放心吧,像阿嵐這樣好看的孩子,你還生不出來。」
氣得太子當場不顧儀態地翻了個白眼,上半夜和太子妃分房睡———因為下半夜太子自己抱著鋪蓋又溜回去了。
在流言最熱鬧的時候,太子妃乾脆聯合太子,在府上辦了個宴會,邀請了王城裡大半的官員及其家眷,又把玉雪可愛的扶嵐拉出來亮了個相。
太子與太子妃恩愛無比,堪稱神仙眷侶,而扶嵐又力壓同齡人,比他大不少的孩子贏了他是理所應當,輸給他是無顏見人———
宴會之後,九成孩子都無顏見人了。
但太子無子始終是隱患,再加上楚帝老邁時日無多,即使太子做得挑不出錯,但其他皇子麾下,依舊有人前仆後繼地以這為理由攻擊太子。
扶嵐的卜算天份,就是在這段時間被人發現。
吳大伴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扶嵐突然跑過來告訴太子,最多一年,他就要有弟弟了。
當天晚上,扶嵐就發起了高燒,高熱不退。
太子和太子妃都快急瘋了,府上的御醫成天成天守著他,五日後才堪堪穩定了情況。
醒來後,扶嵐還惦記著先前的事,太子覺得有些不對,側敲旁擊之下,才知道扶嵐做了一個夢,夢到太子妃在秋日誕下一個孩子。
楚國一貫是信奉鬼神的,境內有不少能人異士,太子尋了好幾月,終於找到了一個高人,那高人只見了扶嵐一面,便道:「這孩子日主身弱,是玄武受戮之命。」
日主身弱,意味著八字太弱,玄武受戮,即壬辰時生人,多遭小人詆毀,不得安寧。
太子萬萬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命格,他拋棄皇室的架子,對那高人行禮,求一破解之法。
那高人問他:「殿下是何時撿到這孩子的?」
楚雲澹答道:「應是丁未時。」
那高人一怔,又問了幾個問題,問完後沉默半晌,才道:
「即使改命,也是朱雀折足之相。」
朱雀折足,大不利六親,亡散死傷。
那高人嘆道:「這是天生孤星入命!」
越是富貴的人家越是忌諱這些,他的言語幾乎是已經判定了這個小小的孩子的生死。
「阿嵐是我養子,非我親子,不利六親應驗不到我身上。如今我為楚國太子,往後是楚國帝王,帝王紫微之命,怎會壓不住一顆孤星?」楚雲澹道,「我護著他,又何懼小人中傷?」
那高人一時失語。
他去過許多高門大戶,在他給出不詳的批命之後,即使是親生骨肉,先前寵愛有加,之後也會漸漸淡了疼寵,心生隔閡,更何況是養子?
楚雲澹又對高人行了一禮,道:「我欲與高人詳談!」
之後密談的內容,吳大伴就不知道了,只是談話之後,太子將此事告知了太子妃,又對他下了封口令。<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