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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弘榮翻身下馬,以袖掩面,眼睛也痛苦地閉上———因為他如果不閉上眼睛,高興的情緒怕是要溢出來了。
就這樣在馬下站了一會兒,燕弘榮才重新睜開眼,這一次,他的眼裡湧出了淚水。
他走到那些圍住燕王屍體的暗衛前:「還請各位避讓,讓我看看父皇吧!」
燕弘榮並不擔心這些暗衛會對他出手,因為燕國的暗衛並不會隨著每一任燕王的去世而殉葬,他們會在這一任燕王死後,直接效忠新一任燕王,換而言之,他們效忠的不是某個人,而是燕國的皇位,只要有燕國皇室的血脈,皇位上坐著誰,他們便效忠誰。
燕弘榮作為如今最大的贏家,必然是下一任燕王,所以他並不擔心這些暗衛會不聽從他的命令。
果然,圍著燕王屍體的暗衛們在與燕弘榮進行了短暫的對峙後,便讓開了一個只許一人通行的缺口。
燕弘榮順著那人牆開出的缺口走進去,便見到了燕王的屍體———蒼老的面龐上還殘留著驚怒的神色,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匕首齊根沒入,匕首的柄牢牢地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這一刻,燕弘榮無比真實地意識到,燕王真的死了。
雖然有些可惜沒能得到燕王親筆寫下的傳位詔書,但仔細一想,按他父皇的性子,他能拿到詔書的機率恐怕也小到可憐。
「父皇。」燕弘榮跪在燕王的屍體旁邊,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他的額頭上頃刻便見了紅,「我一定會為您報仇的!」
在磕完頭之後,燕弘榮一邊吩咐曹總管去找人來收斂燕王的屍身,一邊令人將許蘭姣帶上來。
只要不是燕王直接命令,暗衛最多將人打到重傷失去反抗能力,所以在行刺事件突發之後,許蘭姣重傷卻未死。
許蘭姣被拖上來的時候狼狽極了,唇邊還掛著未乾涸的血,如果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倒讓人覺得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燕弘榮皺了皺眉,用腳尖踢了踢許蘭姣的胳膊:「將她弄醒。」
燕弘榮身邊一個機靈的臣屬早就遞上了一壺水,在深夜裡放了這麼久,水壺裡的水早就涼到刺骨了。燕弘榮擰開壺蓋,壺口垂直向下,將一壺水傾瀉到她臉上。
「咳——咳咳———」
冰冷刺骨的水將許蘭姣淋醒,她的黑髮粘在臉頰兩側,眼睛半睜著,目光渙散,看起來已經在垂死的邊緣了。
「說———是誰指使你來殺父皇的?」燕弘榮的腳尖踩在許蘭姣的手指上,漫不經心道,「是不是燕君信?」
許蘭姣的眼睫顫了顫,唇無聲地翕動著,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燕弘榮的腳用力了幾分:「淑妃……不、罪人許蘭姣,你最好老實交代你有哪些同黨。只要你全部說出來,我就給你個痛快。」
十指連心的劇痛讓許蘭姣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目光落在燕弘榮臉上:「……我說……」
燕弘榮大發慈悲地從許蘭姣被踩得一片青紫的手上挪開:「好。」
一片寂靜中,許蘭姣一字一句:「榮郎……是你說、說只要殺了燕王那個……老東西,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燕弘榮:「???」
許蘭姣在說什麼鬼東西?!
燕弘榮猶自震驚,但他周圍的臣屬,不少人臉上都出現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許蘭姣雖然是燕王的妃子,但她的年紀比燕弘榮還要小。兼之容貌不俗,心性單純,確實是很值得誘哄的對象。
不然……好端端一個女子,就算因為觸怒燕王而被貶到冷宮裡,也不會大逆不道地生出弒君的念頭吧!
不過,他們雖然心裡認同這種說法,但明面上也決不能讓他們的主君沾到這樣說不清的事裡去———
「殿下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這毒婦,休要污衊殿下!」
「三皇子對陛下的孺慕之心人皆可知,怎可容得你胡言亂語?」
……
燕弘榮還沒開口,他的臣屬便七嘴八舌地反駁起來。但———
燕弘榮環視了一圈,發現幾乎過半的人神色里都寫著「雖然我知道這是殿下做的事,但這件事絕對不能被扣到殿下的頭上」。
燕弘榮簡直怒極,他從腰側抽出仍沾有血跡的刀,橫在許蘭姣頸間:「這麼荒唐的理由,你以為有誰會信嗎?!」
刀刃割破了許蘭姣的脖子,但她像是渾然不在意似的,仍舊痴痴地望著燕弘榮:「榮郎……」
———這副場景,燕弘榮渾身長嘴都說不清。
眼看著屬下看他們的眼神越來越詭異和曖昧,燕弘榮將刀插在許蘭姣脖頸旁的土地上,斬掉了她一縷黑髮:
「許蘭姣!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許蘭姣垂下眼睫,一行清淚順著她眼角流下:「……是我一人做的,與榮、三皇子殿下無關……」
———教科書版的欲說還休。
「沒想到燕王宮裡,竟然還有這樣一對苦命鴛鴦。」宮牆一個角落裡,突然傳來不緊不慢的鼓掌聲,「三皇弟,你可真是讓皇兄我大開眼界。」
燕弘榮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他有空在這裡和許蘭姣磨蹭的前提,是整座燕王宮從裡到外都布滿了他的人手,他不想傳的話,不該傳的話,一句都不會傳出去。
但現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