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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不用爭,便有人將珍寶奉上,她什麼都不用搶,就占據了一國女子最尊貴的位置,她生來就高高在上,不識民間疾苦。
皇帝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即使如今不再愛她,卻仍舊在死前為她留了足夠安然一世的籌碼,家族覺得將她困在宮中有愧於她,所以給她大量可供揮霍的財富與好用的人手。
即使是觸犯了衛國雙生子的禁忌,也沒有對她造成傷筋動骨的威脅。她身邊的一切都在順著她、容著她、寵著她,這才造就了她如今這副模樣———為愛所困,為愛痴狂,喜怒哀樂幾乎都直接擺在臉上。
她羨慕,羨慕到嫉妒。
她的錦衣華服,她的山珍海味,全都要靠她自己謀划算計得來,她身邊沒有知心的人,也沒有受了欺負能告狀的退路。
她甚至……連一個真正屬於自己名字都沒有。
宸貴妃的封號再怎麼尊貴,也不能掩飾她只是一個妾———是被送到他國的禮物,是男人隨意把玩的小寵,是地上的土塵,唯獨不是一個真正被尊重的人。
靠他人施捨過活,是不配、也不能有尊嚴的,所以她的生死也可以被隨意抉擇。
「我若是處在你的位置,我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局面。」
她起身慢慢向外走,之前那個內侍早就帶著大批宮人候在一邊,見她過來了,用一種恭敬又不容拒絕的態度,請著她往旁邊的另一座偏殿去。
在踏出偏殿前,宸貴妃回頭,她最後看了一眼那高坐在上首略顯憔悴卻仍舊不失風華的皇后,淺笑著回過了頭。
她若是處在顧芸秋的位置,是絕不甘心做一個皇后的。
雨聲已經從打開的殿門傳入她的耳朵,她看那在屋檐下站著的、披盔覆甲、腰攜刀劍的沉默士卒,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一個夢。
夢裡有人問———
「男人能鑄刀劍,女人為什麼不能?」
那是一個很疏狂灑脫的聲音。
夢中,有人將一把刀並一把劍塞到她手中,那刀鋒利,那劍清冷。
她說:「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樣能,甚至……比他們更出色。」
她不記得夢中她作出了怎樣的回答,只知道醒來後,心口的蠱蟲痛了很久、很久。
第278章 難解
◎這是他平生最厭惡的下雨天。◎
「轟———」
傾盆大雨中,沉重的大門被撞開,噠噠的馬蹄聲壓過了雨聲,顯出一種令人心慌的急促來。
鮮血順著刀鋒流下,又被雨水沖刷個乾淨,赤紅的血落到一灘灘雨水中,化成成淡粉色的雨痕肆意流淌。
昔日氣派的大皇子府,如今大門傾倒,美景損折,一片亂象。
兩方人馬廝殺在一處,磅礴大雨中,很難分清誰是敵人,誰是盟友。
———這場起事,委實是太過倉促了。
徐伯坦白的事才剛結束不久,便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人馬強攻大皇子府的府門,見人便殺,欲致大皇子府所有人於死地。
衛帝對成年皇子手中有兵權這件事本就極為忌憚,所以大皇子府守衛的力量並不算多,在精兵強將的攻擊下,一時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此時的大皇子府,大部分人集中在前院對敵,寥寥數名心腹護著衛修竹從密道里撤退,人人臉上都帶著雨水和血跡,顯得狼狽至極。
早些年修好的密道因為主人的疏於維護而顯得陰冷潮濕,衛修竹被拱衛在最中間,踉蹌著朝盡頭走去。
明明是這般危急的情況,衛修竹腦海里卻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青白玉上黑繩紅穗所代表的秘密。
衛修竹不信衛琇要置他於死地,但衛琇若是將玉佩的秘密告訴了衛曄,又或者告訴了衛皇后,他們想要假意合作麻痹他,然後將他除之而後快,不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就算衛曄不知道,可一次是巧合,兩次……難道仍是巧合?
「我不該中他們的圈套……」在急速的奔走中,衛修竹忽然低聲說,「我怎麼能相信皇室之中存有情誼?真是愚不可及!」
古往今來,爭權奪位只有血染丹陛,金階白骨,皇權路……也是黃泉路啊。
本就薄弱到岌岌可危的信任,迅速裂開了一條縫,翻轉向失控的深淵。
不對勁。
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在第二次被莫姑姑拒絕後,衛曄心中的不安感達到了頂峰。
透過半掩著的窗戶,他看到窗外廊下站滿了披盔覆甲的士卒,密密麻麻。
「何處都不許我去……」衛曄輕聲道,「母后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娘娘自有她的考量。」守在衛曄不遠處的莫姑姑以一種溫順的態度回答他,「如今雨天多事,您的安危才是娘娘最掛心的。」
「我的安危?呵!」衛曄冷冷地笑了一聲,他敲了敲桌面,「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母后到底想做什麼?」
莫姑姑只是低眉順眼地站著,不言語。
衛曄慢慢起身,窗外的落雨聲幾乎掩蓋住了他的動靜,他走到莫姑姑身邊,迎著她有些驚訝的眼神,以一種文人不可能有的姿態將她放倒在地。
「殿下,您———」
沉穩的面色終於破功,她驚聲尖叫起來,卻在話語才剛吐出時便垂頭昏迷。
衛曄從她腰間取走令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