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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邊的叛軍已經清剿乾淨了!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火光照亮一張如玉的側臉,樂珩冷凝的眉目在鏡頭中出現,他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提著長刀,有血覆蓋了他身上的輕甲,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旁人的。幾滴血濺到他臉上,紅與白映襯,妖異異常。
他調轉馬頭,一抖韁繩,唇邊不見笑意,唯有滿目肅殺:「回援!」
【積雨流過巷街轉瞬猩艷似血】
鏡頭掠過遍布整座城池的戰場,然後漸漸暗下去。等歌聲再度清晰,畫面重新出現的時候,便是劃傷肋下的匕首,匕首的尖端的血珠,連綿成一條血線。
樂珩護著一襲宮裝的女人半跪在地上,那柄重傷他的匕首攥在女人手裡,女人的手背上,爬滿了紫黑色的詭異細線。
「阿娘……」
迎著女人失去神智的眼睛,樂珩悲傷地喚著她,在鏡頭裡,兩張有些相似的眉目,一張詭異,一張悲傷。
「哐當———」
是匕首落地的聲音。
宮裝的女人無聲無息地軟倒下去,被樂珩牢牢地護在懷中。
「珩兒!」
身後忽然有聲音,於是樂珩轉過頭,看到了馭馬而來的樂蕪,他身上還殘留著戰火的痕跡,臉上是滿目的擔心,他衝到樂珩身邊,卻第一時間將他護在懷裡的人接過來,越發充足的火光下,樂珩肋下的傷口便越猙獰。
「這道傷……」
樂珩踉蹌著起身,用手捂住了傷口,血順著他的指間滴落在地上,他站在滿地叛軍的屍體中,沾血的匕首躺在腳邊。
他輕聲道:「是叛軍所為。」
隨著他的話語,鏡頭聚焦到樂蕪的眼睛裡,那雙黑沉的眼裡,有著令人不解的情緒,但最後……他經過樂珩身邊,沾血的匕首被他收到袖間。
他說:「叛軍已伏誅,便算了結。」
……便算了結。
樂珩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極快地偏了下頭,眼角好像有什麼反著光,又好像……只是一場錯覺。
【命運早寫下選擇的無言】
「殿下!」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時間,而後便是新的、突起的事情———
「南王還有後手!最後的叛徒———是御軍的右衛!!」
於是止歇的廝殺便又開端,肋下的血止不住,浸透了銀色的輕甲。
【火光彤彤照面金戈廝殺不絕】
他們最終從銀闕撤離,於是羌王宮,被另一種顏色的甲冑取代。
一座座宮殿在這天晚上,被攻破、焚燒、劫掠……
鏡頭隨著這些令人悲哀的畫面流轉,最後停在了一座名叫千秋殿的門前。
有持刀的人劈砍開了殿門上的鎖,沾著血的靴子踏進了大殿。於是細心收藏的撥浪鼓被輕蔑地擲於地上,又被漫不經心地踩踏碎裂;練字的筆墨紙硯被粗魯地推到一邊,揉皺之後再也不能還原;值錢的器物被裹挾帶走,精美的屏風被刀嘻嘻哈哈地捅了窟窿……每一樣事物被毀壞的同時,都會有相應的片段冒出———
波浪鼓被毀壞時,閃過溫柔笑著的宮裝女子逗弄兩個玉雪可愛小糰子的畫面;寫滿字的宣紙污髒時,兩個孩子對著練字的回憶一閃而過;被悄悄帶走的小釵,曾被少女拿著在發間比劃,破破爛爛的刺繡屏風,記錄過漸漸長高的歲月……
一切都在刀鋒中歸於無形,就像盛開到極致的花終有枯萎的剎那,鏡頭中破碎的一切隱約與另一段畫面重疊,有人在盡力修補、追回,但最終無法如初。
鏡頭漸暗,琴聲漸起,帶著種濃郁到化不開的悲傷,黑色的浪潮在宮門口伏低,於是風撫過玄色的深衣,撫過用銀線繡著的玄鳥、山川、大澤,穿過發冠上孤懸著的一輪明月,掠過盤旋著流雲、熙攘的人間。
高山之上是那樣的孤獨,重重封墓石後,是生和死的距離,從日到月,從辰到戌,從朝到暮。
鏡頭漸漸拉遠,於是山腳之下,星星點點的火光匯聚成路,那是返程的通途。
鏡頭越升越高,溫柔的月色照耀著人間,於是孤山之上,墳塋孤獨,孤山之下,靜候歸途。
鏡頭裡又開始下雨,黑夜開始轉為白天,青年的聲音聚集在一起,唱著一首像是不知愁的祝詞———
「年年拜雨水,雨水萌新芽……」
繫著紅繩的煎餅,被高高低低地掛在屋檐下,一輪輪金燦燦的小太陽,一張張年輕的臉龐。
「一拜身長健,二拜親人在,三拜國安泰,四拜有今朝……」
在祝詞裡,數段畫面交替著閃現———
「我們會一直一直陪著兩位殿下的!」
「明光衛無處不在!」
「公主!看這邊呀!」
「殿下!我們光衛這次可是第一名!」
「要是能永遠不分離就好了!」
……
在歡快的祝詞裡,熟悉的人影漸漸淡去,最後化成一張張陌生的、年輕的臉龐。
那些故人啊……一個一個地留在了時間裡。
在祝詞聲中,有酒香瀰漫,酒香化成具象的煙霧,煙霧裡生出一枝桃花。
這桃花先是生在青瓷酒瓶上,隨著「砰」的一聲響,漾出點淺粉色的酒液。
好像有少女不服氣的聲音———
「阿兄才不會唬弄人呢!他天下第一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