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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話說得快說得急了,牽動了傷處,她小小地嘶了一聲。
賀折竹頓時緊張起來:「是不是又牽到傷處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沒事的,我躺一段時間就好了。」
「怎麼會沒事呢?」賀折竹語氣裡帶了點恨意,「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和安兒,你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當時不知從何而來的軍隊闖進來,在府中大肆屠殺時,是剜瑕拼著傷重未愈的身體帶著她和安兒逃跑,為了護著他們幾次險死還生。她事後才知,宮變那日,為了不引起燕弘榮眼線的警惕,燕焜昱故意裝作不知,將他們當做了迷惑燕弘榮的幌子。女人和孩子,等他順利登基之後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她和安兒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被當成了棄子。
事後看著燕焜昱那張假惺惺的臉,她心頭噁心地要作嘔,面上卻還能端出一副溫良賢淑的模樣。在確認過她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後,燕焜昱才將宮權放給她。
「姐姐……」賀折竹正沉浸在思緒中時,便聽到剜瑕喚她,「姐姐,怒氣傷身。」
那語調平且柔和,撫平了賀折竹心裡升起的戾氣,她的目光轉到剜瑕身上,又變得溫柔起來,剜瑕心性純善,又兩次救過她和安兒的性命,她便認了剜瑕做妹妹,這皇宮之中,到處都是噁心和腌臢的事,她要保護好剜瑕和安兒,就必須要處處小心。
「我不生氣,和那樣的人沒什麼好氣的。」賀折竹給她壓了壓被角,「你好好養傷,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姐姐……」剜瑕不停地用目光示意她,素來冷漠的臉上此時有了幾分少女的活潑,「你不要什麼都瞞著我嘛,我也想為你分擔!」
「你啊———」賀折竹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鼻尖,那張傷疤縱橫的臉看得她心疼不已,她是一點點看著剜瑕的冷漠在與她相處時慢慢軟化下來的,所以剜瑕稍微露出一點撒嬌的意圖,她就抵抗不住,「想知道什麼就問吧!不過問完了你得好好養傷。」
「還是姐姐好。」剜瑕沖她眨了眨眼睛,「今日的事,我們要不要通知宋司徒?」
「宋司徒在宮內想必也有眼線……算了,我會安排的。」賀折竹嘆了一口氣,「憑心而論,烏子虛去昌黎郡,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賀折竹在剜瑕面前從不吝嗇自己收到的消息,剜瑕也知道烏子虛身邊跟著精妙手回春的神醫璇霄。換作以往,就算烏子虛是她合作對象唯一的徒弟,她也不會心慈手軟,因為一個平穩些的燕國,不至於讓她在奪權時內憂外患,但她半月前收到了溪娘發給她的訊息———
璇霄是公主的師兄。
她在脫離羌國車隊時與溪娘和太傅約定好了,如果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燕國的政局,那麼羌國便會為她暗地裡提供助力。
璇霄作為烏子虛的好友,必然要陪著烏子虛前赴昌黎郡,那公主怎麼辦?她雖不知公主在外做些什麼,但公主連歲節都要孤身在外,想必是極其重要的事情,怎麼能因為其他事情耽擱?
璇霄雖然在燕京出現的次數不多,但也足以證明公主就在附近,她不敢去查公主的消息,對外也極力隱藏自己,因為她答應了公主要好好回羌國養傷,她不想看見公主眼底的失望。
如果璇霄在昌黎郡死了,公主必然會傷心,讓公主不高興的事,就不該存在。
本來去昌黎郡的是宋蘭亭……這般節外生枝,究其原因,還是出在燕焜昱身上。
剜瑕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冷漠的神色:「姐姐,我好害怕。」
賀折竹一愣,柔聲道:「怕什麼?」
「烏子虛去昌黎郡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會醫,能更好地控制疫病,即使不幸死去,也不會影響到朝堂運轉。除了他的親人和朋友,沒人會在乎他的死活,一個人的命,比不上更多人的命。
我突然想到……如果以後,你和安兒也面臨這種『最好的選擇』呢?如果有一天,也需要犧牲你們去交換什麼呢?燕焜昱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我們又該怎麼做?」
她的語氣低低的,帶著些微的惶恐與茫然:「姐姐,就算你是皇后,可他是一國之主,他如果真的要做什麼,我們只能束手就擒。
你看,他登上皇位不過一月多,就已經納了好幾個妃子,等日後這些妃子有了孩子,就會滋生野心……我們是人,不可能永遠都沒有疏漏。你我可以躲過去,可安兒呢,他才三歲,在這樣的父皇手下,他真的能平安長大嗎?」
她躺在床上,看不太清賀折竹的表情,但她知道,賀折竹已經在順著她的話去思考了。她和安兒,都是她拼命要保護的軟肋。
「姐姐,人是會變的,與其永遠提心弔膽地防備,不如搶占先機。」她的聲音依舊柔軟無害,是五顏六色的毒藥,裹了糖衣的砒霜,「皇帝會被欲望控制,可先帝不會。」
因為刻在牌位上的皇帝呀,最省心了。
第152章 叛逆
◎「國難當前,義不容辭。」◎
「我能活著回來。」祝凌滿臉無奈地解釋,「老師,您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不深究,也不過問。」在燈下,宋蘭亭清雅的眉目仿佛結了一層霜,「可這是瘟疫。」
昌黎郡當年的瘟疫確實是止住了,百姓以為是先帝顯靈,只有事後了解過的人才知道,去昌黎郡治疫的官員與大夫,幾乎都死在了那裡,僥倖在那場瘟疫中活下來的人,身體也都受到了損傷,大不如前,沒過多少年,也都陸陸續續去世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