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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為闕長歡的人,身上沒有什麼破綻,他的言行和經歷都是能對上的。
蘇衍想,或許是他太過草木皆兵……多心了吧。
三人一同從二樓走下去,老舊的樓梯或許是到了極限,無法同時承受三個人的重量,階面裂開了一條縫,闕長歡好巧不巧踩在那條縫上,隨後被絆了一跤,整個人向著樓梯下栽去。
在他的眼睛離台階上尖銳的凸角只有不到兩指距離的時候,蘇衍才險險地拉住了他:
「這樓梯年久失修,需得小心。」
第296章 不解風情
◎膽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
「表哥!!!」
闕臨安站在最外側,闕長歡出事時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在蘇衍拉住闕長歡後,他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多謝蘇將軍。」被拉住的士子面色蒼白,眼裡是驚魂未定的餘悸。
蘇衍不經意打量著他。
人在遭到危險時,保護自身是下意識的反應,如果他出手慢上一息,那個尖銳的凸角輕則戳瞎人的眼睛,重則令人喪命。
琅琊郡雖說重文,但也並不抑武,會些武術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仍是這種反應,那只能說確實不會了。
蘇衍手臂用力,將那驟然受驚、面色蒼白的士子穩穩扶起,笑道:「走這邊吧,這邊的樓梯還算完好。」
他扶著闕長歡穩穩地換了個方向,從換方向後到出酒館的門,再也沒有出現年久失修的情況。
「臨安,你先帶你表哥去安頓好。」蘇衍說,「我便不再打攪你們了。」
於是三人在酒館的門口分道揚鑣,闕臨安領著剛剛撿來的便宜表哥向右拐,走入了一條略帶偏僻的道路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從山川湖海聊到飛禽走獸,從各地美食聊到風俗習慣,話題零零碎碎,跳躍得很快。
闕臨安的宅邸在靠近軍營的位置,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越往這邊走,穿著甲冑的軍卒便越多。能看到有人在輪流巡崗,也能看到有人搬著米麵糧食往伙夫營運,同樣也能看到有人壓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往城牆的位置趕去。
「這些是附近城池裡犯了事的罪人,發配過來修補城牆,做些髒活累活的。」闕臨安見祝凌的目光投向那個方向,「做了錯事兒,總不能好吃好喝地養著他們。」
他本來以為解釋過後,闕長歡便不會再有興趣,但出乎他意料,闕長歡仍舊頻頻投去目光。
闕臨安微微皺了皺眉。
雖然和這個「表哥」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他也知道這人絕非什麼心慈手軟的善類,就算是,也不至於對一群犯人起了憐憫之心。
「在看什麼?」他問。
「蕭帝還是太仁慈了。」他聽到闕長歡的嘆息,「城牆就這麼長,修補完了還能有什麼工作,有些人的精氣神都還好得很,明顯是沒怎麼受過累,倒不如讓他們閒暇之餘,分擔些邊境百姓的負擔。」
闕臨安:「……」
《就這麼長》、《還好得很》、《沒怎麼受過累》、《閒暇之餘》
很好,他的表哥是會說話的。
不過……犯人的工作通常無比辛勞,怎麼還會有人精神好得很?
本來只是隨意掃了兩眼的闕長歡認真地看過去,卻目光一頓,有一瞬,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齊浮川。
與他一同上了蕭慎懷疑名單,最後選擇解甲歸田的人。
他心頭劇震,面上卻還是如沒發現似的,隨意地轉回了目光,領著他的表哥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在跨進門後,闕臨安掩上門扉,將雙手環在腦後,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若是嘴裡再叼根草,就與街頭的小混混無異:「表哥,你會做飯嗎?」
「會一點。」闕長歡看了他一眼,「但不多。」
「會就行。」闕臨安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表哥,你給我簡單做點吃的唄!」
「剛剛在酒館沒吃飽?」
「當然沒吃飽了。」闕臨安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你是不知道那些菜有多難吃!」
闕長歡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難以下咽你還拿那些菜來糊弄我?」
「這不是我們從小到大整對方……咳咳,習慣了嘛。」闕臨安攬住他的肩膀,臉上露出討饒的神情,「真的很難吃,比如第一道菜裡面半生不熟,外面烤得焦糊,第二道菜……」
在他的喋喋不休里,他面前這位表哥最後頭痛地扶著額頭:「別念叨了,給你做兩個菜就是了。」
他們倆從關上門的院子裡走到房屋中,似乎誰都沒發現從隔壁伸進院牆的枝丫,被風吹得動了動。
「嘩啦———」
沉重的鐵鏈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之前被押去城牆下做苦力的犯人中有一人被悄悄帶走,重新銬上了腳環,回到了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有油燈的光飄忽地由遠及近,燈光中露出了蘇衍的臉。
「齊將軍,您今日應當見到人了吧?」
被稱為「齊將軍」的人抬起頭,他的容貌其實並不算俊朗,但上了年紀後,卻有一種歲月沉澱而出的厚重。
「蘇將軍,闕臨安確實曾受我的教導,但他並非我的同黨,我所做的事,他一概不知。」他道,「他若真在這事上犯了糊塗,哪怕是一點空穴來風,也早就被你抓起來了。如今他還能好端端地做著他的將軍,還不能證明清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