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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靜姝為鄭氏女,王雅芙為王氏女。」宋蘭亭道,「至於她們為何在應天書院中,這涉及她們的私事,若非她們允許,我不便告知。」
祝凌:「……」
宋、鄭、王,燕國三大世家子弟齊聚應天書院……
很好,她離鹹魚的快樂生活又遠了一步。
「我還想問———」祝凌繼續道,「這應天書院,到底是燕國的應天書院,是世家的應天書院,還是天下的應天書院?」
這一次,宋蘭亭沒有很快地接話,他沉默了半晌,才嘆道:
「子虛啊……」
祝凌豎起耳朵。
「你問題可真多。」一直從容不迫的宋蘭亭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疲憊,「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亦不知。」
最初的應天書院不過是燕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書院,後來幾經轉手,陰差陽錯之下天下揚名。
在揚名之後,書院裡的情況便複雜起來了,各方勢力混雜,書院差點解散,他接手之時,書院表面繁花似錦,實則已是在懸崖邊緣了,他花了十餘年,才徹底掌控了書院,在天下各方勢力中尋到了平衡。
他是一個私心很重且極其貪心的人,他最初想燕國不滅,想在燕國王室與世家之間,尋得一條共存的道路,想改變燕國百姓的狀況,想讓他們過上好生活。
但這一切都太難太難了……難到他午夜夢醒時,都會捫心自問,他所走的,真的是一條對的路嗎?
「應天書院應該是天下的書院吧……」他嘆道,「但我私心裡,總是偏向燕國多一點。」
「所以老師收我為弟子,是想借應天書院的影響力,來號召寒門嗎?可如今的燕王老邁昏聵,內有世家權大,外有他國虎視眈眈,局勢危如累卵。」祝凌道,「燕國如今就像一座上了年紀的船,處處陳腐,想要修補都無處下手。」
祝凌還未入應天書院前,曾對局勢做了種種揣測,但又被她一一推翻,燕國如今的情況,怕是比她猜測的還要更危急一些。
「燕國有五位正適齡的皇子,燕王無用,便可扶持新王,尋求變革之道,然———」祝凌一針見血,「如今燕國王室仍陷於奪嫡之爭,到底是五位皇子都不堪重任?還是說老師的心,已經有所動搖了呢?」
宋蘭亭不語。
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權,扶持新王,由上至下變革,盡力削弱世家影響,是燕國目前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條路。
祝凌的目光落到宋蘭亭身後的架子上,那裡擺著大量的古籍字畫和天工機關。
「兩年前,曾有一應天書院的學生學成後入韓,獻『龍骨水車』於朝堂,韓太后與攝政王商議,封他為官,入職工部。」祝凌看著他身後架子上精緻的龍骨水車模型,「其中想必也有老師的手筆。」
宋蘭亭雖自身仍陷在迷霧之中,但他的心早已做出了決斷,現在無非是當局者迷。
寒門學子不入燕,入其他國家,是在尋訪明主———
能一統天下的明主。
燕國局勢已是傾頹難挽,不如全部推倒重來,於毀滅之上重建。
這對於王室,對於世家而言,不啻於滅頂之災,但對於百姓來說,短暫的苦痛過去後,便是新生。
可這一切,都是與宋蘭亭從小受到的教育相違背的。
他在迷茫中不斷尋求正確的道路,磕磕絆絆成了聞名於世的人物。祝凌看到的那個盒子,不過是冰山一角。
她成了這樣一位神人的弟子,便代表著宋蘭亭有了弱點。她不去找麻煩,麻煩都會前仆後繼地來找她。
她要是還敢表現出什麼江郎才盡,泯然眾人,便會成為攻擊宋蘭亭的跳板,在危險之中粉身碎骨。
祝凌在心裡無聲抓狂,怎麼她的新身份,竟比樂凝還要麻煩?!
第56章 千金買骨
◎「身為被買的『千金骨』,我不是很高興。」◎
他竟是……當局者迷?
宋蘭亭有些失神。
除韓國外,天下各國都有應天書院的學子,只是不曾像那個入韓的學子一樣,一開始便身居高位。
他的真實身份在燕國高層之中並不是秘密,燕國的奪嫡之爭那般劇烈,劇烈到已經需要拉攏他好不容易在天下大勢中勉強平衡的書院來作為上位的籌碼……
「老師既已放出要收徒的消息,我作為燕國士子,又是寒門,不正是最好的人選嗎?」祝凌話里的炸彈一個接一個,「我入燕國廟堂,以應天書院的影響力為核心,聚攏所有的寒門官員,形成最後一足———」
「王室、世家、寒門三足鼎立,寒門不投王室,雖勢弱不能持久,但仍可暫解燃眉之急,此又為一法。」
「這般方法,老師不可能想不到,但還是未流露半分讓我入朝的意思———」
宋蘭亭剛剛作勢要寫那封舉薦信,不過只是在逗她罷了。
「還不足以說明老師認為燕國境內並無明主,不值得應天書院下注嗎?」
宋蘭亭呼吸微亂,他露出一抹苦笑,卻是換了一個話題:
「今日爭魁比試結束後,結果便會傳到燕國王宮中,再等等吧……」
祝凌想,還能等什麼呢?
她這般想著,便也問出來了。
「……等王室對你的態度。」宋蘭亭道,「也許是因為我生在燕國,長在燕國,我看待事物不免有所偏頗,若是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