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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忙腳亂地將土豆撈出來,用棍子戳了戳土豆的表皮———變軟了。
「應該熟了吧?」她喃喃自語,臉上露出點抓狂的神色,「太久不動手,連個土豆都烤不好了!」
她小時候在莊子上招貓遛狗,下河撈魚,爬樹翻牆,什麼事沒做過!自從進了王宮之後,這也不行那也不準的,尤其是最近———
她憤憤地想著,教她的那一堆王后禮儀,學得她頭都大了!要不是為了阿堯,她才不願意受這麼大的罪呢!
想著想著,她戳土豆的力道更大了些,要是楚堯站在他面前,保不定會被遷怒。
「本來就沒熟透,再戳下去,就更不能吃了。」
專心致志戳土豆的唐穗歲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循聲望去,臉上瞬間出現毫不掩飾的驚艷神色。
這是哪來的仙女姐姐!
———耿直顏狗唐穗歲的腦海里,只剩這句話在循環。
這位漂亮的仙女姐姐蓮步娉婷走到她身邊,蹲下後近距離看就更好看了,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腦海里只能想起一句話———「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樑;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姐姐,你真好看啊。」唐穗歲土豆也不戳了,她撇開棍子,手撐在腮邊,「你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啊?」
———若她不是個女孩子,這話聽起來便有些像登徒浪子的調戲之語。
話一出口她便意識到不妥,於是漲紅了臉:「我不是想調戲你,就是你長的太好看了,我有點口不擇言。」
唐穗歲從小就身處楚王宮,楚堯寵著她,扶嵐便也愛屋及烏地縱著她,只要她品德上沒有太大瑕疵,便也沒有人會去嚴格管束她。
被她冒犯的這位仙女姐姐寬容地笑了笑:「我姓閔,名池月。」
「閔池月。」唐穗歲重複了一遍,隨後又開始化身誇誇精,「真好聽!」
「不用再誇我了,我會不好意思的。」閔池月看起來像被唐穗歲可愛到了,她撿起那根棍子遞到唐穗歲手裡,「我來教你烤吧。」
「姐姐你還會這個啊!」唐穗歲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你好厲害!」
「別貧了,看著點吧。」
「好喔!」
兩個腦袋越湊越近,風中帶來了淡淡的花香。
「阿堯!阿堯!」
楚堯剛剛擺脫迎春殿裡一眾大臣,跑到了後殿暫時躲一會兒清閒,就聽到唐穗歲呼喚他的聲音。
楚堯將腦袋轉向窗邊,就看到唐穗歲從窗口探出頭來,手裡捧著個油紙包:「給你。」
他接過去打開,油紙包里是一個切好的土豆,上面撒了點鹽,看起來相當簡陋。
楚堯笑著看向她:「你怎麼有心思做這個了?」
唐穗歲嘆了一口氣:「在前殿裡感覺你不高興,所以想哄你高興。」
他們都很小的時候,一批資歷深厚的宮人仗著自己是先帝生前的老人,處處扯著禮法的大旗說事,什麼「帝王用飯不可過飽」,什麼「一道菜不能夾兩次」,反正一通折騰下來,還在長身體的楚堯基本上是處於吃不飽的狀態,當時扶嵐整頓朝堂忙得厲害,楚堯也不想用這種小事去打擾他,只得忍飢挨餓,可沒挨幾天,便被唐穗歲發現了。
唐穗歲年幼時便膽大包天,她悄悄拉著楚堯去了御膳房,兩人鬼鬼祟祟地偷拿了御膳房最普通、最常見的食材———好幾個大土豆,然後兩人抱著土豆去偏僻宮殿的角落挖了個坑,撿了枯枝敗葉,開始拿火摺子烤土豆吃,托唐穗歲未進宮前爬樹翻牆、下河摸魚等彪悍事跡的福,土豆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但好歹還是烤熟了。
兩個小孩蹲在坑邊,滿臉黑灰,每個人捧著一個灑了點鹽巴的土豆大快朵頤,看起來應該極其心酸和狼狽———反正被扶嵐找到時,他們兩人均挨了一頓刻骨銘心的懲罰,一直到現在都記得。
那是楚堯少有的挨揍,扶嵐可能是氣得狠了,怒斥他道:「受了欺負不反擊就算了,連告狀也不會嗎?」
那時他才知道,那是扶嵐給他的考驗,而他做得極其糟糕。
從回憶里收回思緒,楚堯聽到唐穗歲說———
「阿堯,難受的時候一定要和人說。」
「我知道的。」唐穗歲的臉頰上有道淺淺的灰印,楚堯伸手給她抹去了,「春分宴要不了多久就要開始了,你去梳洗一番吧。」
唐穗歲嘆了一口氣,聲音沮喪地像條鹹魚:「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她怏怏不樂地跑了。
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楚堯將油紙包中的土豆拿起一片放到口中,是簡陋的做法,卻包含著一片真心。
他不擔心這土豆會有什麼問題,唐穗歲身邊,暗處常年跟著人,她在入口的食物上也很警惕,如果不是專人檢查過沒有問題,她是絕對不會拿來給他吃的。
楚堯吃了幾片後將它重新包好,走回了案桌邊,開始處理起事物來,案桌旁有一隻細長的白瓷瓶,裡面插著一枝怒放的桃花。
楚堯處理事物的閒暇過程中,便忍不住看一看那隻新摘下來的桃花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傍晚,春分宴開始。
被許青陽拉出去玩了一圈的閔逾明,終於再次見到了姐姐。閔池月換了一身霜雪色的衣衫,閔逾明並不覺得奇怪。很多人去參加宴會都會備下好幾套衣衫,以防遇到突發狀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