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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樂珩的身體有點問題。」祝凌拽著馬韁,「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她在昌黎郡開了那麼久的醫術類技能,耳濡目染下也懂了些許望聞問切,樂珩的疲憊看起來並不像是因為事物太多太雜累出來的,反而像是身體本身出了問題。
祝凌回憶著她和樂珩短暫的相處,相處過程中她一直沒有碰到過樂珩的手腕,偶爾有一兩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都被樂珩自然而然地避開了,而樂珩之後的態度,也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樂珩的身體真的有問題,給他治好之後我就開溜!」祝凌控制著不黑轉了個彎兒,「這羌國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真、真解決完就溜啊?】小肥啾憂心忡忡,【我們走得掉嗎?】
「當然走得掉。」祝凌說,「只要狠得下心,怎麼會走不掉呢?」
而且【伯仲間】的板塊里,那張顯示著蕭、衛、楚、燕、韓、羌、夏的浮空古舊地圖上,衛國的光點『御史中丞』已經熄滅了,整個【伯仲間】里,除了她以外,就只剩下了蕭國的光點『金戈鐵馬』、衛國的光點『浪里小翠花兒~』,也就是說所有的參賽玩家連她在內,只剩三個人了。
也許是雙方都有刻意避開的意思,祝凌騎著不黑在場地里溜達回去後,樂珩據說有事已經提前離開了,一直到傍晚用餐時都沒出現,但祝凌見到了兩個熟人———明一和光五。
明一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冷靜而克制:「拜見公主。」
光五則比她活潑多了,她語調輕快:「見過公主,您可算回來啦!」
她們是祝凌吃完晚飯後來的,就守在她的寢居外面,寢居的布置與燕國秋獮時極其相似,讓祝凌一瞬間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個梅花妝檯依舊枝葉交疊,嵌著珍珠母貝,在燭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祝凌握住圓鏡右側一朵未開的梅花花苞,向外擰了三圈,伴隨著「咔嗒」一聲響,掰開樹幹的縫隙,有個一指長寬的空位,她沒有帶走的那封信已經被拿走了,裡面多了一封新的信。
祝凌的指尖抖了一下。
她將那封信拿出來,展開,雪白的紙上沒有一個字,只畫著一幅圖———高高的宮牆,角落裡坐著一隻熟悉的小兔子,小兔子的腳邊,有隻凋零的梅花。
祝凌盯著那封信盯了許久,然後沿著摺痕將它折好,重新放入信封,關上那個暗格。
「對不起。」她輕聲說,「我很抱歉。」
燭火燃燒著,照亮她沉默的側臉。
深夜,子正的鐘聲敲響。
樂珩放下筆,向後倚靠在軟枕上,他閉著眼睛,疲憊的臉上終於顯露出點與白日不同脆弱。
他從那個碩大軟枕的夾層里拿出一樣東西———一塊雕刻著玄鳥的藍田玉牌,末端有兩個銀鉤鐵畫的小字「明光」,其下垂墜著黑色的流蘇,流蘇微微晃動著,懸在他的手腕旁。
「明光……」樂珩輕聲說,「明光。」
這塊令牌被他攥在手心裡,他用的力氣很大,以至於他的骨節發白,那黑色的流蘇也晃動得越發劇烈,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鬆開手,任憑這塊藍田玉牌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低下頭,看著那玉牌上四分五裂的玄鳥,唇邊緩緩勾起一個倦怠的笑容。
安靜又空曠的殿內,只有燭花發出噼啪的爆響聲,他的呼吸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像是在問誰,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明光……呵,明光。」
「唉……」柔軟的床榻上,祝凌翻了個身,不遠處的蠟燭上罩著厚實的燈罩,光線是不會影響到睡眠的、柔和的昏暗,祝凌睜著眼睛,臉頰是棉枕的觸感,她看著這室內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沒有半點睡意。
【唉……】小肥啾在意識空間裡,兩爪朝天地癱著,發出了同款嘆息。
一人一統,誰都睡不著。
【凌凌……】小肥啾的聲音有氣無力,【這不是個事兒啊!】
她和樂珩之間的怪異,今天下午已經明顯到其他人都無法忽視的地步了,連慣來沉默寡言的明一都側敲旁擊地委婉勸和:
「您若是有什麼……便與太子殿下說說吧。殿下這些日子真的太苦,您別與他置氣……親人之間,沒什麼是說不開的。」
親人之間,沒什麼是說不開的。
重點不是後者,而是前者啊!
祝凌又煩躁地翻了個身,將被子拉到頭頂蒙住了頭,初春還有些寒意,她卻覺得這寒意好像鑽過了厚實的棉被,只往她身上爬。
「統統———」祝凌輕聲說,「我覺得這就是個死局。」
樂珩太敏銳了。
他給她夾魚肉,帶她騎馬,都是在試探她,即使她表現得毫無錯漏,他依然懷疑。祝凌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壓力山大。
【真不行……我們確認過他健康就走吧。】小肥啾實在是見不得祝凌這麼痛苦,它自暴自棄地提議,【不管怎麼說,只要你跑了,他抓不到你的人,那就是沒問題。】
逃避問題也勉強算是解決問題的途徑之一。
「再看看吧……」祝凌又換了個方向,將自己裹成一個蠶繭,她在繭里悶悶地說,「再看看吧。」
深夜,四更的鐘聲響了。
這鐘聲好像喚醒了一動不動的樂珩,他起身,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耳邊似有亂七八糟的嗡鳴,他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