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頁
在他腦海里這個想法愈演愈烈時,殿外忽然傳來宮人的通報,說烏子虛求見。
燕焜昱心頭突然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是了,就算宋蘭亭死了,他的徒弟烏子虛同樣可以接過他的位置,宋蘭亭為國而死,他手下的人短時間內都不會對宋蘭亭的遺囑有什麼不服,這段時間內,足夠烏子虛將他的勢力收歸己用了!
烏子虛比宋蘭亭年輕,只要不出意外,他能在這個朝堂上呆更久,呆到將這個朝堂變成他的一言堂為止!就算烏子虛現在還對他存了些許君臣情誼,可宋蘭亭一死,他怎麼可能不遷怒?
在他思索的時候,烏子虛已經從推開的殿門進來了。燕焜昱立刻揚起一個虛偽的親切笑容:
「子虛來找我做什麼?」
階下的烏子虛一拱手:「我來此請陛下將我派往昌黎郡!」
「昌黎郡如今瘟疫橫行,十室九空,可謂是危險至極,子虛啊……」燕焜昱臉上露出明顯的為難神色,「你的老師今日在朝會之上已經向我主動請纓,說要去昌黎郡了。」
他點了點面前的案幾:「這聖旨我都開始寫了……」
「未蓋朱印,還有轉圜的餘地。」烏子虛又道,「老師身為司徒,一旦出事,便有擾亂中樞的危險。」
他不急不緩地拋下更重的籌碼:「我本身就對醫術有些研究,此次若能趕赴昌黎郡,我的友人也會陪我一同前往。」
璇霄會陪他一起去?
燕焜昱差點脫口而出他的腿怎麼辦,但在開口前,他忽然又想起璇霄早就給他完成了最初的續骨流程,後續只要太醫令好好按照他的方子做便可後,又強行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味不明地說:「子虛的消息倒是靈通。」
「並非消息靈通。」他聽到烏子虛回答,「只是老師最近的行為,讓我有不太好的預感罷了。」
「不若———」燕焜昱點了點桌面,試探著問,「我派你師徒二人一同出使昌黎郡,宋司徒為正使,你為副使,如何?」
如何?不如何!
祝凌心頭泛起一絲冷笑,燕焜昱這番話一問出來,便知他有多貪心不足!
「我此番前來,只是為了老師不親赴險地,若我們師徒二人同去,那便毫無意義。」
燕焜昱仍舊不死心:「師徒同去治疫,難道還不能稱為佳話嗎?」
祝凌抬頭,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陛下……做人不要太貪心。」
燕焜昱僵硬了一瞬,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烏子虛,而是那個數次差點要了他命的璇霄。
他乾笑了幾聲:「子虛真會開玩笑,我為了在昌黎郡受苦的百姓而提議,怎麼能叫貪心呢?」
「我入宮的消息老師很快就會知道,若陛下真心想讓我出使昌黎郡,還要早下決斷。」
祝凌不想在這兒和他虛以委蛇,按老師信中所交代的後續,燕焜昱這皇位也坐不了多久了。如果她替老師去疫區,祝凌想了想,等她回來時,皇位上應該就換成她的學生了吧?
———畢竟不管她是在燕京住,是在永寧城住,還是在應天書院住,燕焜昱都會隔三差五的派人來找她,讓人給她細細講述他腿的感覺和用藥的分量,生怕自己的腿出了差池。
要不是燕京政權剛剛交替完畢還不算太穩,一旦發生動盪後百姓會首先遭殃……她早就麻溜地把燕焜昱幹掉了!
被祝凌一頓嗆,燕焜昱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要不是他心胸寬廣,他現在就可以治烏子虛一個御前失儀!
他壓下不虞後細細思索,烏子虛和璇霄都會醫術,去昌黎郡治疫必然比其他人要好,按照烏子虛的心性,不將疫情徹底控制他是不會回來的,但治疫危險,稍有不慎便會累及自身,他只要在治疫結束後他們最放鬆的時候派人去做些手腳,便能一舉解決兩個麻煩!尤其是那個璇霄,仗著自己醫術精湛,屢次以下犯上,簡直大逆不道!
烏子虛一死,宋蘭亭後繼無人,他的麻煩自然就小了。只是……燕焜昱想起烏子虛曾經信誓旦旦說視他為友的話語,心頭終究還是有幾分不忍。
但這幾分不忍並不能促使他改變決定,他提筆蘸墨,在紙上書寫,最後落款的朱印,艷如赤血。
晚間,燕王宮鳳棲殿偏殿。
「燕焜昱派烏子虛去昌黎郡?」躺在柔軟床榻上的人微微皺眉,「怎會如此?」
她與宋蘭亭在宮變之後也是有合作的,宋蘭亭前幾日才派人來說以後的合作對象換成烏子虛,若烏子虛去了瘟疫橫行的昌黎郡,她要怎麼合作?橫跨半個燕國合作嗎?
「白日烏子虛持令牌進了長年殿,一個時辰後才走。」賀折竹坐在床邊,神色難辨,「他寫了一張聖旨,就收在他的案桌上,內容我已經讓人去默了,過會兒給你看。」
賀折竹內心十分複雜,換作曾經在大皇子府的時候,就算府里九成人都聽她的,所有人都對她忠心耿耿,她也恪守一個妻子的本分,從不主動窺探燕焜昱的私事與公務。如果不是宮變那一日,他們母子被留在了大皇子府里,差點被圍剿喪命……
「折竹姐姐,你在想什麼?」
忽然有一隻略帶涼意的手覆上了賀折竹的手背。賀折竹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沒事。」
「是又想起一月多前的事了嗎?」躺在床上的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擔心,都已經過去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