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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折竹合上眼睛,腦海里便划過安兒團成一團的、小小的身影。她知道燕焜昱這幾日心情不大利落,但她總覺得虎毒不食子,對流著自己血脈的孩子,他終歸該有著幾分寬容之心,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會下這樣的毒手。
僅僅只是問答之時答不上來罷了,便讓人用戒尺狠心責罰,幾歲的孩子掌心有多柔嫩,打腫了依然不肯罷休,非得讓人痛到昏過去才止。
「姐姐,你在此處平復一下心情,我去問問太醫。」剜瑕將手帕塞到她手裡,「安兒還小,筋骨尚且幼嫩,若是留下了什麼後遺症便不好了。」
轉過身後,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招來太醫問過之後,她發現燕焜昱比她想像中的更能下狠手。
嘖,這還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呢,也不怕打壞了。
有人走到她的身邊,給她悄悄地遞上字條,剜瑕將那張小小的字條展開一看,唇邊的笑容漸漸加深了。
問她是否知道今日殿中的對話?
她確實不知道說了什麼,但通過今日的種種跡象,也能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無非就是燕焜昱在宋司徒弟子遇險這世上插了一手,然後被發現了唄。
剜瑕被面具遮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論自尋死路的能力,她還沒有見人比得過燕王。
牆倒眾人推,燕王這堵牆……怕是立不了多久了。
蕭國,鹿淵城。
蕭慎在長留山附近的小鎮裡修養了兩天後,帶著蕭煦的骨灰返回蕭國。幾天的日夜兼程,在即將進入蕭國王都前的那座城池裡,有人向他遞上了一封拜帖,這封拜帖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落款的人卻是夏國夏華廷。
———也就是夏國的現任夏王。
「夏華廷?」蕭慎這兩天心緒頗重,消瘦得極快,「他到我蕭國境內做什麼?」
白魚衛首領跪在地上,恭敬道:「他早在七日前便停在此處了,說是有重大要事與陛下相商,為表誠意,故親自前來。即使一直見不到陛下,他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之意。」
七日前,蕭慎還在燕國境內,行蹤飄忽,白魚衛很難將消息準確發出去。
「從他表明身份的那一刻起,白魚衛便全程監視於他,夏華廷並無不軌之舉。」他道,「陛下要見他嗎?」
即使是說著一國最為尊貴的帝王,白魚衛首領的面色依然從容,似乎只要蕭慎一聲令下,即使面對的是他國皇帝,他也能毫不猶豫地進行驅逐或斬殺。
「夏華廷……」蕭慎垂眸重複道,「膽色倒是不小。」
天下都以為蕭夏聯姻,是夏華廷見蕭慎成為蕭帝後曲意討好,但無人知道的是,在蕭慎剛剛成勢,還未起兵之時,夏華廷就已經開始與他接觸了,蕭夏聯姻與其說是兩國一同締約,倒不如說是夏國夏華廷在單方面努力促成。
夏國多出美人,除了還沒長成的幼主,天下其他國家的後宮之中,絕少不了夏國的美色,夏國的公主,也大多嫁予各國皇室或顯貴。
夏國上一代最出名的公主叫夏菁,嫁給了羌國皇帝樂蕪,這一代最出名的美人,則是夏國玉姝公主夏晚,如今已經入了蕭慎的後宮。
夏國的公主,往往都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天下第一美人花落何處,便代表了夏國這一代的態度。蕭慎並不缺少討好,但一國國主表現出這樣的架勢,他自然是受用的。
即使因為蕭煦的事身心俱疲,蕭慎還是決定見一見他,夏國雖說弱小無用,但一國國主千里迢迢地趕來,想必所圖不小。
等到了蕭慎約見的夏國國主夏華廷,在夜色中悄然赴約,他們約見的地點是由蕭慎決定的,是一棟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民居居舍。這棟居舍里,明里暗裡地潛伏了大量的白魚衛和龍驤衛。
「我們陛下邀您赴約———」夏國國主夏華廷帶著兩個隨從低調前來,被白魚衛首領在門口攔下,白魚衛首領露出一個笑來,手上卻是徑直攔住了他,「只邀約了您一人。」
他輕蔑的眼神掃過去:「其他人可沒有赴約的資格。」
一國國主被一個侍衛統領這般為難,簡直稱得上羞辱,夏華廷身後的兩個隨從眼中露出了壓抑不住的氣憤之色,他們的手扶上了腰間的刀,竟是想要忍不住動起手來的架勢。
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被看輕了的夏國國主夏華廷,他仿佛沒有聽懂其中的內涵,又仿佛聽懂了但不敢生氣。他樂呵呵地笑了笑,話語溫和又謙遜:「既然只邀約了我一人,那我便一人去赴約就是。」
他偏過頭去,對著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侍從道:「你們便在此處等我吧,無需你們跟隨了。」
白魚衛首領眼中露出一抹異色。
陛下吩咐他試一試夏國的國主,來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格,他想了許多種方法,最後卻採用了最笨也最直觀的一種———下馬威。
他設想了這種方法實施過後會遇到的多種可能,但他萬萬沒想到,會遇到眼前這種情況。作為一國國主,無論國力強大與弱小,總是有著自己的傲氣在身的,這夏國國主……怎麼是這番德行?被人這般暗裡嘲諷,竟絲毫都不帶氣的?
見到白魚衛首領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驚疑,夏華廷心下失笑,他已經快要花甲之年了,見過多少大風大浪,怎麼會因為眼前這一個小小的下馬威而動怒?這種只傷面子打壓氣勢的伎倆,對他可沒有什麼用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