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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僧人被迫還俗,還俗之後便不再是出家人,自是按官府律令伏法認罪。
那伏法的僧人俗世事已畢,連人帶盒兩三斤,通明大師信守承諾,又讓他的骨灰重新出家。
他還在佛前為他誦了一卷往生經,並言:
「阿彌陀佛,想來佛祖已經看到他放下屠刀,皈依佛門的誠意了。」
……
諸如此類的事,還有不少。
玩家們提起這位大師時,往往戲稱「活菩薩見多了,還是第一次見活閻王」。
誰也沒想到沒想到這位「活閻王」老了之後,居然會隱居在燕國的普照寺之中。
「愣著做什麼———」老和尚突然看向祝凌,「你要是不想念書了,不如去見見外面來的人?」
祝凌疑惑:「外面來的人?」
「你在我這裡,安全得很,這小子可不會因為關心你就急匆匆跑過來。」老和尚瞄了一眼在凳子上沒個正形的曾烈,「除非是遇到了什麼不想應付的人,逃過來的。」
曾烈露出訕笑:「我渴了,去找水喝了。」
他一溜煙地跑向那幾間屋舍的位置,心虛之意昭然若揭。
祝凌:「……」
頂著老和尚的視線,祝凌正襟危坐:「我可喜歡念書了,您慢慢聽。」
第121章 密信
◎並非好事。◎
祝凌念了十幾頁後,老和尚睜開眼睛,對著她搖了搖頭。
祝凌:「……?」
「有人來了。」他的目光望向他們兩人來時的方向,那條廊道里,隱約有木輪壓過青石地面的聲音。
本來優哉游哉坐在一旁喝茶的曾烈表情一變,他端起自己的茶杯,以極快的速度奔向屋舍,腳尖一點飛身入內,然後反手一鉤,門悄無聲息地合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無比自然。
三人瞬間變兩人。
祝凌默默地合上書,她的目光也看向廊道的方向,廊道的盡頭,轉出來一個坐著輪椅的清瘦身影,是燕國大皇子燕焜昱。
燕焜昱推著輪椅,壓著滿地金黃的銀杏葉,緩緩向他們的方向行來,祝凌起身對他行了一禮:「見過大皇子殿下。」
她一開始以為來的人會是三皇子燕弘榮或是四皇子燕君信,但後來想想,她現在的身份,還不值得這兩位皇子屈尊降貴。
「子虛不必多禮。」隔著一段距離,燕焜昱虛虛地扶了她一把,然後他將目光轉向老和尚,「見過通明大師。」
老和尚對他點點頭:「大殿下尋我,我可有要事?」
不論燕焜昱要找誰,他這一句話之下,都默認了是來尋他的。
燕焜昱怔了一下,沒想到老和尚會這麼說。他的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手指修長,手背上隱約可見青色的筋絡,他撫了撫自己膝蓋上的絨毯,問道:「敢問大師,這世間……可有公平?」
聽起來兩人像是要秘談的樣子。
祝凌起身:「大皇子殿下看起來要與通明大師詳談,我便先告辭了。」
沒等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再開口說些什麼,祝凌便走向了那條廊道的方向。
在祝凌離開後,老和尚不答反問:「殿下覺得呢?」
燕焜昱搖了搖頭。
「若要絕對的公平,這世間是決計沒有的。」老和尚短促地笑了一聲,「但殿下若要的是相對的公平———大多數情況下,也是沒有的。」
燕焜昱問:「為何?」
「我隨意舉些例子。」老和尚說,「比如有人遇到招攬,若是不想應,就是『一臣不侍二主』,若是想應,就是『良臣擇木而棲』,若以前者的要求來看待後者,那後者便是奸臣,若以後者的態度來對待前者,那前者便是愚忠;遇事若是想堅持,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若是想退縮,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二者孰高孰低,誰做得更對?」
燕焜昱:「這些難道不應該就事論事嗎?」
「易地而處,就事論事,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會被人所詬病。」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我年輕之時遊歷天下,曾見一家兩小兒爭一物,在雙方都不願意放棄的情況下,請長輩裁斷那物到底該屬於誰。」
「若大殿下是那兩小兒的長輩,大殿下會如何做?」
燕焜昱道:「若是以長幼論,當予長子,若是以手足論,該予幼子。」
他微微露出一抹苦笑:「但無論是給長子還是給幼子,始終都會有一人不服。」
他說的不僅是那故事中的兩小兒,更是他自身的處境。
老和尚重新閉上眼睛:「殿下既已心如明鏡,又何必再問?」
燕焜昱仍舊道:「我心中仍有迷障,還望大師解惑。」
老和尚閉著眼,擺明了拒絕的態度:「我本來就是被燕王囚在此處的普通僧人,如何解殿下心中的惑?」
燕焜昱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驀然收緊:「若是以離開此處為條件?」
老和尚再次嘆了一口氣,卻道:「貧僧力有不逮。」
……
祝凌重新穿過昏暗的廊道,走到了那座大殿裡,出乎她意料的是,大殿裡,明明前去大殿解簽的洛驚鴻也在。
她一出來洛驚鴻便看見她了:「烏兄———」
祝凌回禮:「洛兄。」
洛驚鴻見她時背對著大皇子帶來的人,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去,左眼寫著「倒霉」,右眼寫著「晦氣」:「正巧在路上遇到前來普照寺見通明大師的大皇子,大皇子見我孤身一人,為防我無聊,便讓我與他同行。現在正好遇到了烏兄你,我們不若一道等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