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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沓紙被接走,跪在階下的人像是完成了什麼使命似的,眼淚自眼眶中滾落,在針落可聞的大殿中,只有他情緒激動的泣聲。
「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他最後向著高坐的君王叩首,一字一句,「臣願以死明志,只求陛下不受小人蒙蔽,我大楚萬年長安!」
誰都沒有想到,速來膽小謹慎的人,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
血染御階,遠濺數尺,有一滴血甚至飛上高台,落到了楚堯腳邊。楚堯低頭看著那滴血,在人撞上御階時,他剛拿到那沓所謂的佐證。
楚堯閉了閉眼睛,掌間的紙出現了明顯的皺痕。過了好一會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堯沒有看。
他只是鬆開手,任憑這價值一條人命的佐證從手中滑落,從高台之上四下紛飛。
他起身,一步步從高台之上走下來,踏著那些紙張,淌過那些血跡,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那裡慣常站著的人是閔昀之,如今閔昀之不上朝,便是扶嵐強撐著病體站在那裡。
「扶嵐哥哥———」楚堯注視著他,注視著他那一頭霜白,他不再像往常一樣喊國師,他選擇了平時的稱呼,「我說過,我會永遠相信你。」
「我不會看那些佐證,我只聽你的回答。」
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在一片安靜之中,楚堯問:「———是你做的嗎?」
是你做的嗎?
扶嵐沉默。
他知道,只要他否認,楚堯就會繼續選擇相信他,即使……即使見春台發生的事後,他心中或許起了懷疑,或許生了裂痕,再也無法恢復如初,但他依然會選擇相信他。
可是……扶嵐看著他,楚堯的身形已經開始抽條,有了青年的曲線,容貌之間,也依稀有了熟悉的影子。
———他長得很像先帝。
紛沓的過去忽然如潮水上涌,扶嵐的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被壓抑著的記憶席捲而至———
「你可知他未來如何?」
「朱雀折足,大不利六親,亡散死傷。」
「天生的孤星入命!」
先帝曾經也不信,他說啊……說———
「紫薇帝王之命,怎會壓不住一顆孤星?」
可最後呢?
可……最後呢?
血從御階下端蔓延過來,在地面上鋪開刺眼的紅色,恍惚好像回到那一日。過去與現在交疊,扶嵐踉蹌著後退一步。
自楚堯上朝後,從未跪過的扶嵐向他行了一個大禮,他俯身,琥珀色的眸子裡蒙了一層灰翳———
「臣……認罪。」
霜色的發梢沾染了蔓延過來的血跡,御階上的紙張落到血中,化成一團糜爛的紅。
第237章 未竟局
◎風清光盛,萬物溫柔。◎
桃林小酌過後,祝凌要做的事就更多了,為了使自己輕鬆點,她毫不猶豫地將【塵埃定】板塊中的單項掉落率提高,比如不同絕版寵物的線索,比如一套精美至極的外觀中某一個部件,比如帶著不同特效的限定成就碎片……掉落率被改動後,幾乎可以逼死有收集強迫症的玩家。
【塵埃定】里,一眾玩家一邊怒罵,一邊勤勤懇懇地貢獻著自己的肝,各種奇思妙想五花八門,各種觀之可行的方法各顯神通,群策群力下有作業可抄,給祝凌減輕了不小的壓力,在最要命的忙碌期過去後,她竟然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節奏。
上午的任務全部處理完,祝凌抬起頭,便看到守在門外,面無表情的明一。見祝凌看過來,明一臉上表情未變,但眼神中卻透出柔和來:「公主。」
「是明一啊。」祝凌打了個哈欠,「有什麼事嗎?」
她最近忙得天昏地暗,除非必要,否則明光衛里很少有人來找她。
明一慢慢走上前,道:「太子殿下說您現在應該忙完了,所以讓我過來接您。」
祝凌:「……」
不得不說,和樂珩熟悉後,樂珩就越來越了解她了,連她完成工作的速度,都估得八九不離十。
「打算接我去哪兒?」祝凌起身,她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好像看到了解脫的曙光。
明一沒有告訴她,她只道:「在去之前,您得更換一下衣衫。」
「光五隨後就到。」
在郊外的馬車裡,祝凌失去了笑容。
「怎麼擺出這幅表情?」樂珩彎著眉眼,「出來玩不高興嗎?」
「高興。」祝凌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如果你告訴我你選的人是誰,我會更高興。」
樂珩愣了一瞬,然後便笑得更開心:「等過段時間,你自然就知道了。」
「今日應是動三車———」他掀開馬車的車窗簾,看向窗外,「不過銀闕里,油車和絲車都少,唯有城外水車多,所以每年都有『鬥龍車』的比賽。」
樂珩的聲音平靜而柔和:「你最近太累了,我想帶你出來看看。」
動三車啊……
祝凌恍然大悟:「今日是小滿?」
民間常言「小滿小滿,江河漸滿」,從小滿之後,江河就開始充盈起來,河流湖泊都在積蓄日後作物生長所需的水源。
「是啊,小滿了。」樂珩將遮擋車窗的帘子拉得更開了些,「你看那邊———」
祝凌順著他所說的方向看過去,那整齊的田壟旁,擺著一個土壘的矮祭台,祭台上用粗陶碗供著一碗魚肉、魚肉旁有一個空杯子,空杯子前有一攤燃盡的燭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