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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神節天氣陰沉,但歡聲笑語,人流如織。
「今年的水神節,好熱鬧哦!」小姑娘手裡拉著人,在喧鬧的人群里四處奔跑,身後保護她們的人隱在人群中。
被小姑娘拉著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小姑娘回過頭來,「你在看什麼啊?」
「我想買這個。」她指著攤子上的一個鎏金鈴鐺,刻著並蒂蓮的花紋,做工有些粗糙。
「並蒂蓮是送給情感深厚的夫妻的。」小姑娘臉上露出一點打趣,「你要送誰啊?」
「我前段時間看了一句詩,詩里寫『喚翠袖輕歌,玉箏低按,涼夜為花醉』。」
「寫並蒂蓮的詩啊……」小姑娘愣了愣,那詩包含了燕輕歌的名字。
「嗯。」她掏錢買下了那個鈴鐺,小心地放到了小姑娘手心裡,「幫我送給清漪。」
「好!」小姑娘將鈴鐺掛在腰側,誇張地感慨,「也不知道我是她姐還是你是她姐。」
她湊到燕輕歌耳邊,小聲道:
「我知道並蒂蓮另一個意思指情同手足,明天我就給她戴上。」
燕輕歌也小聲回她:「那你可別把她弄哭了。」
小姑娘心虛氣短:「……我儘量。」
歡快的聲音漸漸遠去,鏡頭突然蒙上一層血紅。
水神節上騷亂突如其來,兩個小姑娘被人群裹挾著遠去,和保護她們的人分散開。
血色越來越濃,鈴鐺聲越來越急促,鏡頭入水,有兩個小身影在河水中起伏。
積蓄了許久的暴雨傾盆而下,將世界變成雨幕。
她們兩個被衝上岸,血色在身下蔓延,又被落雨沖刷乾淨。
「輕歌!輕歌!」
呼喊聲在磅礴大雨中近乎於無。
暴雨沖刷著她們,燕輕歌胸口的血將她身下的水窪染成粉色。
小姑娘拖著沒有力氣的身體爬過去,湊到燕輕歌身邊,燕輕歌的嘴張合著,小姑娘將頭靠在她肩上,暴雨聲中,她聽到斷斷續續的字句:
「……觀棋……燕……輕歌……不……」
「不能、死……絕不能……」
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最後悄無聲息,胸口也不再起伏。
她死了。
小姑娘看著她蒼白的、了無生氣的面龐,吃力地從衣領處拽出來一塊淡青色的玉佩,要殺她的人的刀,就砍在這塊玉佩上,而在河水裡時,這塊玉佩遭受了撞擊,從左到右磕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周圍,是細小的裂隙。
玉佩的繩子已經鬆了,小姑娘將那塊玉佩拽下來,她不明白燕輕歌的意思,但她心下的不安越來越大,玉佩脫手,在地上砸出一聲輕響。
視線在雨幕中歸於黑暗。
……
「醒了!她醒了!」
等小姑娘再睜開眼,就是她從沒見過的富麗堂皇的大殿,她周圍圍了一圈人。
她尖叫一聲縮成一團。
「都讓讓!都讓讓!」尖細的聲音驅逐開人群,諂媚道,「陛下請。」
有人抓著她的頭髮讓她抬起頭———
她看到了一個大腹便便,身著紫衣的中年人,頭上戴著冠冕,那人問她:
「認識這塊玉佩嗎?」
玉佩被放到她眼前,正面是「觀棋」,背面是長命百歲的紋樣。
那紫衣人說:「謀害我的愛女,該當何罪?」
「回稟陛下,謀害公主,鄭氏當———」
「那是觀棋的玉佩!」小姑娘聲音尖細起來,竟然壓過了那稟報的聲音。
大殿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臉在鏡頭裡看起來像從黃泉里爬出來的魑魅魍魎。
「那是鄭觀棋的玉佩!」小姑娘抓著那塊玉佩,眼淚從眼眶裡湧出,「我是燕輕歌!」
被打斷了回稟的人嗤笑:「公主哪會不認識自己的父王?」
小姑娘抖著聲音,哭嚎得悽厲:「我從來就沒有見過父王!」
大殿裡針落可聞。
紫衣人滿臉慍怒,甩袖而去:
「你們看著辦!」
而後鏡頭便一直模糊,各色在其中流轉,像是鬼魅橫行。
「小娘子何必嘴硬,死的難道不是公主嗎?」
「鄭娘子已經哭昏過去了。」
「外面都在盼望著和小娘子團圓呢!」
「小娘子,您的妹妹又病重了……」
「小娘子!」
「小娘子……」
各種話語嘈雜刺耳,鏡頭裡模糊的顏色融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要將她吞噬。
「觀棋!」
有一個人影從模糊之中衝出,鏡頭突然清晰起來,定格在鄭夫人滿是淚痕的臉上。
「你是娘的觀棋對不對?」
身著單薄的小姑娘在鄭夫人懷裡嚎啕痛哭,聲嘶力竭。
「不是……觀棋,我不是……」
「姨母……」她哀哀地哭著,像一隻窮途末路的小獸,「我是輕歌,不是觀棋。」
鄭夫人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說什麼胡話呢?你就是娘的觀棋啊……」
她聲音哀淒得近乎泣血:「我不是!我不是!」
……
鄭夫人終於走了,小姑娘愣愣地坐在原地,突然跳起來跌跌撞撞向外追。
厚重的大門被關上,陽光一寸一寸被逼退到了門外,小姑娘邁上台階,在鏡頭裡,她的身形逐漸抽條拔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