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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穗歲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可能對他所遭受的傷害視若無睹。
楚堯抱著那些筆墨紙硯,抱著那個遍體鱗傷的笨蛋,終於在這滿天火海里,落下淚來。
「穗歲……」
他不求神靈恕己,只求神靈佑她。
高台在烈火中傾塌,一個王朝就此終結,河山在天光下甦醒,又是嶄新的一天。
第330章 無有安國
◎三國協力攻蕭,戰亂遂生。◎
仲秋初,神子教破清都,楚國帝後自焚於祭台。楚帝侍從吳朔開宮門,以楚王服、天子印見降神子教,後頓首三拜,死隨舊主。
十日後,韓下楚第五城,軍隊就地駐守,不再前行。韓國主帥丹闕掛印而去,不知所蹤。自此,以鹿鳴為界,楚國五城,盡為韓地。
八月既望,楚地三城流民盡數湧入衛國邊境,兩國百姓屢起衝突,事態緊張,一觸即發。
月底,蕭國蘇衍於金盞城由守轉攻,收復鄴夕郡,殺燕軍萬餘,擊敵百里,然本人遭流矢所傷,於東嶺被迫折返。
當夜病重,高熱不退。
蕭國,松雪城。
這座距東嶺關不過兩百餘里的小城,此時成了一處臨時的駐兵地。駐紮在這裡的軍隊才剛打了一場勝仗,本應人人臉上帶笑,卻因為主將的受傷而氣氛凝重,憂心忡忡。
「將軍的情況怎麼樣了?」身上帶著藥味,臉上帶著疲憊的軍醫才剛一出主營帳,便被幾個偏將拉住,「高熱退了嗎?」
軍醫搖了搖頭,只嘆了口氣:「未曾。」
「將軍在戰場上素來謹慎,這次怎會被流矢所傷?!」一個脾氣暴點的偏將聽聞此言,眼睛瞪得宛如銅鈴,「該不是有內鬼吧!」
「道成慎言!」旁邊的一個偏將突然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現在將軍受傷,本就應加倍小心謹慎,你怎麼還用這樣的言論擾亂軍心?」
平白無故挨了一巴掌的樊道成:「……」
他磨了磨牙,恨恨地嘆了一口氣:「這不是將軍傷得蹊蹺,我才懷疑嗎!」
他們將軍雖說年紀輕輕,但卻是天生的將帥苗子,這種追窮寇而輕敵重傷的事發生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有可能,唯獨發生在他們將軍身上,總讓人覺得奇怪。
「將軍是人,又不是神。」另一個之前沒吱聲的偏將眉毛皺得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蒼蠅,「昨日在戰場上,我看見他了。」
「他是誰啊?」樊道成下意識地想問出口,卻忽然猛地反應過來,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得尖銳,「闕臨安?!」
「你小點聲!!」皺著眉頭的偏將給了他另一邊的胳膊狠狠一巴掌,「將軍還在主帳里呢!你鬼哭狼嚎的是想要吵誰!」
「我看你們都腦子有病!」軍醫費了老大力氣,終於將自己的胳膊從這幾個軍漢手中救出來,脾氣還算好的他這時已經忍不住開罵了,「你們一個個你在這裡自說自話,卻抓著我不放,將軍那裡還等著我呢!照我看就該把你們三個全拉下去,一人狠狠打他個八十軍棍!」
三個偏將:「……」
在軍營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三個偏將像三隻鵪鶉,慫慫地縮到了一邊。
軍醫狠狠地剜了他們一眼,憤憤地進主帳里去了。
掀開帘子,便感覺到一絲悶熱之氣,還夾雜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軍醫臉上的神色一下就收斂,變得嚴肅起來。他快步向里,繞過臨時豎起來的屏風,走到了床榻邊。
蘇衍已經醒了,這時正撐著床邊想要坐起來,他胸口包好的紗布上,沁出一大團紅色的血跡。
軍醫眼皮一跳。
長久在軍營里養成的習慣,幾乎讓他條件反射似的就要對這種不在乎身體狀況的態度開罵,但想到面前這人是他的上峰,他險而又險……還是沒忍住:
「我剛包紮好!!將軍你動個屁啊!!」
年紀比蘇衍大了一輪還有餘的軍醫一個箭步上前,乾脆利落地將重傷在身的蘇衍制住,一邊嘴上罵罵咧咧,一邊以一種不再讓他傷口繼續崩裂的力度將他按倒:「再偏半寸你就得死在戰場上,我和閻王搶了一夜的人,你再動一個試試?!」
暴躁到極點的軍醫想來鎮住的並不止外面三個偏將,還有蘇衍本人。
對外沉穩穩重的定遠將軍,十分審時度勢地選擇了……躺著。
「剛折返我就因傷倒了,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我有些擔心。」
「你的偏將和參軍是吃白飯的嗎?打了勝仗後續收尾還需要你操心?」軍醫繼續罵罵咧咧,「要是你暫時不處理軍中事務整個軍隊就會譁變,那趁早把他們拉出去全砍了!都是酒囊飯袋!讓他們哪涼快死哪去!」
蘇衍:「……」
他不敢吱聲。
「走出去是個大活人,回來時是個重傷號,我說蘇衍你怎麼就這麼能呢!」軍醫暴躁地從床邊的桌子上扒拉來藥箱,用刀子劃開了紗布,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他用一種和暴躁態度截然不同的小心翼翼,給蘇衍的傷口上撒藥粉,「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這輩子才要給你們當軍醫!」
他用罵罵咧咧的架勢開始翻舊帳:「你和陛下有一個算一個,怎麼一個二個都這麼喜歡往前沖?是一身血窟窿格外好看?還是受傷格外舒服?我是和閻王拜了把子還是咋地,隔段時間就得在他的生死簿上劃個人?!」<hr>